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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身价千万到没人吃的肉狗,藏獒遭受了人类最无情的捧杀

新浪科技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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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SME科技故事 

藏獒,是曾经被捧上神坛的“东方神犬”。

很多人应该还对几年前红极一时的藏獒有印象。彼时,一条血统纯正的藏獒就是妥妥的身份地位象征。无数达官贵人费尽周折从藏区买来藏獒,甚至请专人照料饲养,只为跟上养獒热潮。

而藏獒的凶猛与尊贵,也有“圈内”专业名句解释。虽然古语中就有“九狗出一獒”来形容獒犬相比于普通犬类的彪悍,但到了现代炒作藏獒的人口中竟然生出了“一獒战三狼”甚至“一獒战三虎”的夸张说法。

事实上,在自然界中藏獒别说对上老虎狮子了,连成年的狼它都打不过。

哺乳动物的战斗力以体重、力量和咬合力为主要衡量标准,成年藏獒的体型重量与青藏高原的狼旗鼓相当,但其犬齿从比例上看远不如狼的发达。而且藏獒的平均咬合力只有300千克,还不到狼(700千克)的一半。

所以自然界中就算有藏獒“赶跑”豺狼虎豹的情况,一般也都是藏獒以多对少,野兽在掂量风险与收益后选择放弃与藏獒正面冲突,又被人类误解为藏獒斗赢了猛兽。

藏獒虽然在野生猛兽面前是个弟弟,但凭借着动辄上百斤的体型,在犬类中称霸倒是问题不大。它们虽没有几年前炒作者说的那般神勇,但在历史上也无愧“东方神犬”之称。

中国古代关于獒犬的文字记载较早,唐朝时关于汉代人孔安国的传记中就有“西戎之长致贡其獒。犬高四尺曰獒,以大为异。”的记载。从中可以看出早在汉代就有青海、西藏一代的部落进贡獒犬,以体型异常巨大著称。

而关于藏獒的图像记载似乎要到清朝才有,意大利传教士郎世宁的《十俊犬图》中,最大的一幅就是乾隆帝最爱的苍猊——那正是藏人进贡的一头藏獒,它还被乾隆赐名“狗状元”……

生活在高原地区的藏獒对于内陆人来说固然是罕见的动物,不过在藏区它们更多的也只是一个看家护院的护卫犬。藏民们仰仗它保护牲畜,喜欢它但也从未敬之为神圣、高贵的象征。

藏獒作为商品被炒火起来,大概是在2005年前后。一方面是受到文艺作品的影响:从2004年的《狼图腾》、2005年的《藏獒》到2008年的《藏地密码》,西藏、蒙古的动物崇拜文化迅速流行起来,藏獒成为了被大多数人知晓的文化象征。

另一方面,藏獒市场的异常兴起也与人为干预脱不开干系。在藏獒经济泡沫的垒起过程中,有一个很有故事的“爱犬人士”——曾任中国田径教练的马俊仁。

2004年深陷兴奋剂风波等争议的马教练正式宣布退出体坛,隔年3月即当选了中国藏獒协会主席。2005年的马教练成了“獒神”马主席,组织起“中国藏獒回归行”等被广泛报道的活动。

马俊仁的养獒故事有“七八年前出价12万买到自己的第一条藏獒”、“最近在兰州花了150万购买品种优良的红腹四眼藏獒”、“韩国神父出价2000万要买走他的藏獒”等等……

短短几年间,藏獒的价格翻了几番。

2006年时一条被认为是最纯种的公藏獒,底价能达到350万元。而除去那些漫天飞的开价几千万不卖的消息,实际成交的最高价藏獒是2011年初青岛一头名为“轰动”的红色藏獒,达到了1000万元的高价(一说是1580万)。

这个疯狂市场巅峰出现的同时,藏獒经济也在悄然崩盘瓦解。

一方面,饲养了一段时间的买家们发现藏獒的“难缠”:每天一只活鸡、好肉好菜专人看护,这宠物还不怎么认人。狗主人相当于几万块甚至几十万买了个定时炸弹在家里伺候着,这智商税交得也太冤了。

另一方面从高原到内陆的獒犬身体很容易出现各种问题,又往往被关在笼子里,整天病恹恹的一点也不威风,各种看病治疗更是麻烦。

新鲜劲一过,金主们纷纷放弃了这个得不偿失的爱好,藏獒一下子就变得有价无市了。

对于花了冤枉钱的人来说,将藏獒送回去或者为其“养老送终”还是小事。更大的问题出现在藏獒的产地——藏区。

听说“一只好藏獒可以卖上百万”,很多当地人将积蓄投入到了藏獒养殖、配种的生意中。但2013年前后藏獒热开始全面退潮,几乎在一夜之间遍地的养殖场瞬间门可罗雀。

手里攥着几十上百条藏獒的经营者傻眼了,不信佛的经营者忍痛将这些藏獒当肉狗卖掉,好歹回一点本钱。而更多慈悲为怀的藏民,只能将自家养不起的藏獒遗弃到大街上。

2015年前后开始,大量被遗弃的流浪藏狗出现在青海等地,它们饿急了不仅会袭击牲畜,甚至造成了多起儿童、老人被咬死伤的严重案件。

与此同时,这些流浪獒犬也会捕食当地的野生动物,有一些珍稀品种因此受到严重威胁,高原生态环境岌岌可危。

更可怕的是大量流浪犬带来的疾病问题,狂犬病是其一,还有一种被称为“包虫病”的哺乳动物寄生虫病。

诸如羊之类的锯齿类动物体内会经常会有绦虫属的寄生虫,这些寄生虫一般在其内脏处,所以人类正常情况下不容易受感染。但藏区的流浪狗捕食羊,吃了它们的内脏后寄生虫就会转移到狗身上。

这些寄生虫不喜欢在食肉动物体内待着,因此它们的虫卵会随着流浪獒犬的粪便排出。数以万计的流浪獒犬排泄物,足以导致一片区域的土壤及水源受到这种寄生虫的严重污染。

在藏区很多山脚下的村落,包虫病的群众发病率这两年达到了接近4%的数据,这是已经是十分严重的卫生问题了。

面对这些严重的安全、生态及卫生问题,这几年有大量的公益组织及志愿者自发涌入藏区试图协助当地人解决这个问题。

不管是公益组织还是当地人,处理遗弃藏獒问题时遇到的最大阻力还是来源于当地的宗教信仰冲突。藏传佛教强调要爱护一切生命,这也就意味着面对满街的流浪獒犬,就算那条狗伤害过人也不可能采取捕杀的高效手段。

仿照其他地区的流浪狗治理方式,有公益组织在当地建立起流浪獒犬收容所。成千上万的獒犬被集中到收容所饲养终老,但新的问题又来了:爱护一切生命也意味着不能给它们做绝育。

当地喇嘛提出了一个简单可行的建议:建雌雄宿舍分居嘛。勉强算是解决了产生下一代流浪獒犬的问题,还省了一笔绝育的费用,但收容所的工作人员很快意识到哪里不对——这些大狗子们也太能吃了吧。

青海省囊谦县毛庄乡流浪狗收容所收容了600多只流浪獒犬,一天就要用掉850斤面粉。就算是这样,收容所很快陷入资金不足的情况下,还会出现獒犬相食的惨状。

现在,几乎无时不刻都有动保协会、环境保护协会、卫生组织、公益机构等等的资金流入藏区协助处理流浪獒犬问题。能收容的收容,当地人接受绝育的绝育,还有寺庙号召发起“每户收养一条獒犬送其终老也是功德”的活动。

西藏有一句民间谚语说“狗活九年”,在各家各户分配“养老”时这也成为了淳朴的佛教徒们对于流浪狗问题终将得到妥善解决的信心。但火了几年的“藏獒经济”带来的效益,可能都抵不过现在治理几个月耗费的财力人力资源。

值得庆幸的是,藏区的流浪獒犬问题应该会在几年内得到彻底的解决。但我始终还是有一个疑惑萦绕心头:不给绝育让它们憋一辈子,不是更……不慈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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