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蚂蚁拥有智慧,人类还是霸主吗?
来源: 我是科学家iScientist
一位女王带领着手下的一群臣民,日夜守护家园抵抗外敌的入侵——这大概是人们对蚂蚁最普遍的印象了。
或许多数人没有想到,地球上的14000多种蚂蚁,已经构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复杂社会体系:美洲的切叶蚁用碾碎的树叶来种植它们的粮食——一种真菌;入侵红火蚁和它们的助手爬进买家的巢室,把吃进去的食物吐出来让对方品尝,以这种方式向买家推销商品;蓄奴蚁利用蚂蚁用气味识别身份的方式来蓄养奴隶,让其给自己的社会提供各种服务。
凡此种种,蚂蚁社会的运行规则呈现出与人类社会高度的相似性。小小蚂蚁,为何能入侵全世界、组成横越大洋的超级帝国?
我在年轻时第一次走进热带雨林,当时最吸引我的不是猴子、鹦鹉或兰花,尽管它们也很有吸引力,而是一些切成硬币大小的叶子,被一群蚂蚁当成旗帜举着行进,这些蚂蚁的队伍居然有1英尺1宽、一个足球场那么长!
你不一定要读昆虫学才会喜欢蚂蚁。
我们现代人在基因上可能更接近黑猩猩和倭黑猩猩,但和我们最相似的动物却是蚂蚁。通过比较人类和蚂蚁之间的诸多相似之处,我们可以了解更多关于复杂社会以及它们如何演变的历史。
“蘑菇”种植能手
生活在美洲热带地区的切叶蚁(leafcutter ants)拥有比其他任何动物都更加复杂的社会。
它们在巢穴里开展大规模的农业生产,像旗帜一样的绿叶被分解成一种基质,而蚂蚁则在上面种植自己的粮食作物——一种室内真菌。蚂蚁将这种真菌种在一些呈球状的花园里面,而这些花园从小如棒球到大如足球,其体积、大小各不相同。
让切叶蚁的故事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它们在农业实践方面的进化途径与人类的情况非常相似。正如对蚂蚁及其种植真菌的遗传学分析所揭示的那样,切叶蚁的祖先在6000万年前就开始涉足园艺工作了。它们在小花园中种植野生真菌。实际上,它们在很多方面很像规模较小的人类社会:经常种植从自然界中获取的野生物种,并且只在简陋住所附近的小块土地上种植自己需要的东西。2000万年前早在智人出现之前,在这些容易被人忽视的蚂蚁当中,一些成员就学会了种植真菌——当然,这得依靠蚂蚁们的精心照料。
不过,经过这样的改造之后,这些真菌就不需要在野外生长,而是可以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规模进行大量养殖。于是,蚂蚁社会的成员数量因此而激增,就像人类在像尼罗河谷之类的地方开始进行基于粮食种植的农业生产之后,其社会所经历的情况一样。
蚂蚁也有三车道高速公路
切叶蚁聚居地的规模可能很大。比如在法属圭亚那的丛林里面,我曾偶然发现一个蚁穴,其面积居然相当于一个网球场的大小。它们的蚁穴由一段又一段长长的隧道组合而成,有些甚至深入地下至少6米。如果按照人类的计量单位进行换算,那蚂蚁的这些地铁系统相当于位于地下100公里深。
这样一个如同大都市般的大型蚁穴具有和人类城市相同的缺点:向里面运输必需的物资就意味着要进行一项艰巨繁重的通勤任务。
其中的工蚁每年都会沿着六条“高速公路”,从大巢穴四周的偏远角落把数百磅的新鲜叶子运送进来。在世界的一些地方,人们习惯于靠左开车,在其他地方则习惯于靠右开车。在亚洲掠夺者蚂蚁(marauder ants) 聚居地的繁忙路线上,进入巢穴的交通线路是沿着高速公路中心展开的,而出去的蚂蚁则沿着高速公路的两侧行进,这是人类社会从未尝试过的三车道交通方式。
但这两种模式都表明:当依赖商品和服务的民众数量巨大,并且它们没有甚至不可能都出去觅食时,将商品和服务安全有效地送达所需之地是何等重要。
构建一个大规模社会:
分工明确,安排的明明白白
某些群居昆虫之所以能够和现代人类相提并论,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二者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社会人口众多。研究动物行为的科学家们经常狭隘地专注于物种之间的进化关系,因为社会的许多特征更多地与规模——表现为纯粹的数字——有关,而不是与物种的类别产生联系。
我们所观察到的人类以外的脊椎动物社会,包括猿类在内,最多包含几十个成员。但一个大型的切叶蚁巢穴中则至少拥有数百万的劳动力。
一旦社会成员达到如此巨大的数量,各种各样的复杂问题都会浮现出来——事实上,社会为了正常运转,往往也必须解决这些难题。此时便凸显出社会分工问题的重要性。
蚂蚁中也有明确的社会分工。某些工作会承包给专门执行这些任务的专家,或者让那些更经常、更精确从事此类任务的蚂蚁来负责。
最极端的切叶蚁在社会分工中的情况和其他物种完全不同。幼蚁的激增导致它们的社会中产生了一个士兵阶层,该阶层主要负责保护蚁穴中的其他居民。体型较大的兵蚁还要进行重型道路工程施工,负责清理高速公路,使食物、物资和人员可以顺畅流动。当我挖掘圣保罗的蚁穴时,那些把我的皮肤咬得血淋淋的切叶蚁显得非常强壮,它们就属于这个士兵阶层。
为了照料它们的花园,蚂蚁们组成了一条条的流水装配线,除了士兵以外,其他所有成员都得参加。中等体型的工蚁剪下树叶,传递给体型稍小的蚂蚁,它们则通过漫长的传送,将其运回巢穴。一旦绿叶被运进花园的房间里面,一些体型更小的蚂蚁会把它切成碎片,然后让体型还要小一些的蚂蚁把这些碎叶榨烂成浆。
体型更小的工蚁用前腿将这样产生的覆盖物堆放到花园里面,由体型更小的蚂蚁“种植”真菌,并每隔一段时间就对其进行修剪。体型最小的蚂蚁则小心翼翼地清除花园中不可食用的真菌和各种传染源。蚂蚁也将自己身体产生的杀虫剂用于花园,以此提高真菌的产量。
所有这些劳动——从种植到照料,再到收割——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并执行得井井有条,任何一个农民都会对此赞叹不已。除了人类之外,没有任何其他脊椎动物——不管它们拥有多高的智力或多么庞大的成员数量——在种植食物方面迈出哪怕最简单的一步,然而,切叶蚁和其他一些昆虫已经无数次完成这项工作了。
蚂蚁的奴隶制社会和商品流通
比较相同的东西会让人感觉无聊透顶。当人们注意到通常被视为不同的想法、事物或行为之间居然存在相似之处时,这时进行的比较才最有成效。
而这种情况就适用于我们研究在蚂蚁中存在的奴隶制度,即蚂蚁个体在另一个蚁群中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愿而辛勤工作,这既不同于美国人推行奴隶制的方式,又不同于古希腊人对待战俘的待遇。
蓄奴蚁(the slavemaking ants)利用蚂蚁以气味识别身份的方式来蓄养奴隶,让其给自己的社会提供各种服务。蓄奴蚁会大举侵袭其他巢穴,通常选择其他种类蚂蚁的巢穴作为目标。在其他巢穴中已经长大的蚂蚁对蓄奴蚁没有任何用处,因为这些成年蚂蚁是不折不扣的民族主义者,他们宁可死去,也不接受敌人的统治。
于是,蓄奴蚁会抓住蚁群里面的幼蚁它们尤其偏爱其中的蚁蛹,而蚁蛹是幼虫在变成蚂蚁之前所必须经历的一个休眠阶段,此时,蚂蚁身上还没有产生社会气味。一只被拐骗的蚂蚁出现在一个蓄奴蚁的巢穴中——根本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它会把周围的社会气味作为自己的“社会标记”,并尽职尽责地为其工作,根本不在乎自己作为蚁奴和蓄奴蚁在体型或颜色上所存在的差异。
再想想商品和服务的分配。人类在这里表现出各种各样的差异性:不同社会制度下,社会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不同。而蚂蚁则有自己的解决方案。
在入侵红火蚁(the red imported fire ant)的社会中,商品的流动是根据现有存量和具体需求来进行调节,这体现了市场经济中的供需关系。
工蚁对其他成年蚂蚁和幼蚁的营养需求保持监控,并根据具体情形对它们的商品供应进行调节。在一个装满食物的蚁穴中,负责侦察的蚂蚁和它们的助手爬进买家的巢室,把吃进去的食物吐出来让对方品尝,以这种方式向买家推销商品。
而这些买家又会在蚁穴中四处漫游,把食物兜售给任何有这方面需要的其他成员。如果这些中间商发现顾客对肉类很中意(也许只是昆虫的尸体而已),它们会在市场上尽力搜寻其他商品,直到最终可能找到某位卖家,可以给自己提供——比如某种含糖的食品,从而拓展自己的销售渠道。当市场供过于求、卖家不能兜售商品时,买家和卖家都会从事别的工作,或者趁机忙中偷闲,小睡一会儿。
蚂蚁,可能是最会垃圾分类的选手
大规模生产所带来的一个问题是如何处理废物。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黑猩猩不会想到处理废物这种事情。事实上,它们也不会遇到这方面的麻烦:就像在人口稀疏的地区一样,那里的人们从来不需要厕所,至今还是习惯到树林里去方便。
但切叶蚁的巢穴则需要设置专职队伍来处理废物。此外,它们修建巢穴就是为了保持新鲜空气能够流通。总而言之,经过1.5亿年的社会进化,蚂蚁在公共安全和废物回收方面所做的工作要比我们人类多得多。
蚁群很小的陷阱颚蚁,不必面对供应食品或处理废物之类的棘手问题。除了王后之外,它们的体型相等,工作相同。为了完成社会中的所有工作,每只蚂蚁脸上都长着一把类似瑞士军刀的武器。这种蚂蚁的“陷阱颚”其实是它那长长的下颚,末端还有尖刺。
实际上,每只蚂蚁都进化得像一个捕熊夹一样,可以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捕杀并取回猎物。因此它们极少进行社会分工,这不仅是由于它们成员太少不能从事太多的社会活动,还由于当社会规模较小时,过度专业化也会带来风险:就像一个军事中队,如果失去了其中唯一的无线电操作员,可能就注定要走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