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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读懂美国对中国科技企业的精准狙击
作者 / 苗正卿 王梓健
来源 / 盒饭财经（ID：daxiongfan）
中美关系跌入新冰谷。
美国务院22日在一份声明中称，要求中国驻休斯敦总领事馆在7月24日下午4时前关闭，给出的理由声称“为了保护美国的知识产权和私人信息”，在此之前，中国驻美大使馆签证处还遭到了炸弹威胁。
随着美国对华采取升级行动，中资企业压力陡增。据外媒报道，知情人士透露，当地时间 7 月 7 日，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和美国司法部开始联手调查抖音海外版 TikTok。
在此之前，2020年2月20日，谷歌突然宣布，把超过600个应用程序从Google Play商店中删除，这些app与谷歌广告网络的所有合作也随之中止。
受这次清除行动影响最大的，就是猎豹旗下的45款应用。这其中有商业利益冲突的元素，但如你所知，没有哪家公司真正独立的。
按照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国际金融与经济研究中心主任鞠建东先生的分法，全球化至今经历过四个阶段：
1、全球化1.0 ： 1500年至1819年，以大航海为标志，也被称为“发现的时代”
2、全球化2.0 ： 1820年至1980年，以最终品的全球贸易快速发展为特征， 因此也被称为“贸易的时代”
3、全球化3.0 ： 1980年至2018年，在这一时期中间品贸易快速发展，全球价值链和全球生产体系最终形成，生产的全球化成为这一阶段的主要特征，因此也称之为“生产的时代”
4、全球化4.0 ： 2018年后，全球进入以知识生产和创新为主要驱动力的 时代，称之为“创新的时代”
但就在这个“创新的时代”，创新要素的国际流动也可能戛然而止。
在所有制裁中，实体清单无疑是最直接的打击。
7月21日晚间，华大基因等一批中国企业被美国商务部列入更新后的实体清单——如果不能得到美国商务部许可，华大基因的产品将无法出口美国市场。
这并非美国第一次挥舞起“实体清单”的大棒。
从中美贸易战开始，实体清单就成为了美方打压中国经济的工具：华为、奇虎360、科大讯飞等一连串中国明星公司的名字都位列其中。被盯上的甚至还有高校：哈尔滨工业大学、国防科技大学……
这份数百家公司的名单如此庞杂，你可能会迷惑美国到底制裁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今天盒饭君就带你读懂实体清单中的精准狙击，以及中国企业的应对之策。
1
命脉型企业与科研院所：动摇基础研究
代表机构：中广核、哈尔滨工业大学、国防科技大学、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
应对策略：岿然不动，自成体系
中广核是国内最大的核电企业。除了核电，中广核旗下也有风能和光伏产业。面对美方制裁，中广核的思路非常清晰：坚持走自主核电技术路线。对于核电产业，不可能抱着“寄希望于美国”的心态。
从2016年开始，中广核就加速了设备国产化的进程。从最早大亚湾时期国产化率仅为1%，到如今中广核的核电产品已经可以实现国产化率超过85%。
和中广核类似的，是13家被美国列入实体清单的科研院校。哈尔滨工业大学就是其中之一。在被列入实体清单后，在这些学校任教的学者将无法轻易获得美国签证。这意味着他们很难参加美方举办的学术交流活动。甚至一些美方控制的学术杂志也会屏蔽源自这些院校的学者。而作为这些学校的学生，也会面临去美留学难题。
但这种限制并不能真的影响到根本。以国防科技大学为例，早在1999年这所高校便断绝了和美方学术界的常规往来。但这并不能阻止国防科技大学培养出顶级人才。
和核电技术一样，一个国家的顶级人才，不能一味指望美国帮着培养。以和美国绝缘超过20年的国防科技大学为例，学校内所有的科研设备均为国产，而学校还主动承办大量国内学术论坛。
无论是设备体系还是学术氛围，国防科技大学都能做到自成体系、内有乾坤。
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也是上榜实体清单的代表机构之一。这是国内最重要的核武器研发制造生产单位。美国制裁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的心思也很简单：试图通过不让使用美国产品，来阻止中国的核武器研制。
其实早在1997年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便已经在美国实体清单榜上有名。但细思之后不难发现，美国其实有些自作多情，1964年中国第一颗原子弹成功引爆时，也没有得到美国的帮助。
在核武器领域，中国向来自成体系。所以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才是中国企业最佳的参考样板：打铁自身硬，任尔美国妖风吹，我自岿然不动。
2
安防和互联网安全企业：拆掉安全长城
代表企业：奇虎360、海康威视、东方网力
应对策略：从资本和市场上与美国暂时“熔断”
周鸿祎和美国交恶早有端倪。2016年奇虎360一纸报告，将美国CIA下属团队“不光彩”的行为公之于众：美方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持续网络渗透攻击中国。
周鸿祎也想的明白。在一次采访中，他直言“从美国退市是为了进一步做好网络安全”。他深知在中国和美国两个市场中，作为网络安全公司必须有所取舍。
来自360的数据显示，目前国内70%的部位和80%的银行均选择了奇虎360的安全用品。
在华为刚被美国制裁时，奇虎360也成为了最早公开声援华为的中国企业。
海康威视是一家专攻监控设备和技术的公司。和360退市的思路不谋而合，海康威视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在国内上市的战略。
在遭到美方制裁后，海康威视受到的冲击较小。这是因为海康威视的主要市场并不在美国，而且所有需要美国供货的零部件都能够及时找到替代品或者本土化生产。在安防领域关键的主控芯片环节，海康威视已经可以实现七成以上的自主生产。
正是因为远离美国资本市场并且逐渐降低对美国技术的依赖，才让海康威视虽然名列实体清单，却依然可以正常发展。
东方网力主打视频监控平台市场。东方网力选择了和奇虎360、海康威视相似的道路：主打国内市场，青睐国内资本。
除了在创业板上市，东方网力的主要客户几乎全在国内。当遇到美国制裁时，这家公司对外表示“东方网力未来并没有在美国开展业务的规划”。
不可忽视的还有东方网力的研发投入，从2014年开始，东方网力每年研发投入在总体销售收入的占比均超过10%，在视频监控平台市场内这已经超过了业内平均水平。
3
新基建配套企业：截断AI赛道
代表企业：科大讯飞、云从科技、旷视科技、商汤科技、依图科技
应对策略：提前准备B计划
2019年10月科大讯飞被列入美国实体清单。但对科大讯飞而言，这更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从这一年5月开始，科大讯飞将被美国制裁的消息就不绝于耳。
将近半年的准备时机，让科大讯飞显得从容许多。科大讯飞提前布局并替换了来自美国的部分零部件。实际上科大讯飞的底气很足。在科大讯飞的版图之中，美国市场的收入仅占到公司整体收入0.01%。
科大讯飞也很重视海外市场，但相比于美国，其对东南亚和欧洲的市场更为看重。科大讯飞非常看重借力，比如一带一路政策。科大讯飞积极融入一带一路涉及的国家市场，在国家政策的助力下，科大讯飞迅速在这些国家站稳脚跟。
这也像是科大讯飞发展逻辑的注脚：紧跟国家，借力政策，避开风险。
旷视科技、云从科技、商汤科技、依图科技有着中国“CV四小龙”（计算机视觉技术）的名号。和科大讯飞一样，这四家公司也成为了美国实体清单成员。
美国之所以对这些企业下手也不难理解。在泛AI产业，国内新兴企业已经具备全球竞争力。来自CB Insight的数据显示，在32家估值过10亿美元的AI公司中，中国有10家，美国有17家。在新兴的AI赛道上，中国企业已经是美国企业最大对手。
这四家公司有着相似的地方，凭借硬技术借力新基建浪潮迅速发展。人脸识别设备和智能安防系统是这几家公司的发力点，而这些产品又恰好是新基建过程中智慧城市等项目的配套产品。
相比于美国市场，这些公司真正的重心其实在国内。以旷视科技为例，这家公司拥有国内人脸识别身份验证解决方案市场60%左右的份额，其重要的客户以联想、富士康、阿里巴巴为主。
实际上，对于这些新技术公司，新兴的中国市场比美国市场更有活力。与其去竞争一个衰退中的市场，不如恪守国内做强做大。
4
科技龙头企业：欲打断5G脊梁
代表企业：华为
应对策略：内向+自研
华为所面对的一企敌一国的局面，非常罕见。就在7月中旬，台积电正式宣布，2020年9月14日之后，将不再给华为供货芯片。
“现在的华为就是一架‘烂飞机’，因为油箱没有中弹，所以才能继续飞行。”在2019年的采访中，任正非多次以烂飞机比喻华为。在2020年初的年报发布会上，华为轮值董事长徐直军再次重申了华为今年的目标——活下去。在华为挣扎求生背后，是日益复杂的国际局势。
最近，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宣布，美国国务院将对包括华为在内的中国科技公司的特定员工施加签证限制，同时，他也对和华为有合作的科技公司发出警告。在此之前，英国也掀起了一场去华为化的浪潮。
具体措施是，不再允许英国电信运营商购买华为的 5G 电信设备。对于英国的决定，美国总统特朗普表示，他的确劝说不少国家禁用华为。
与此同时，在今年5月15日，禁令制裁范围进一步增大，“只要是华为设计的芯片，使用了美国商业控制清单上的软件和技术，或者是美国半导体设备的直接产品，在交付前都必须要得到美国的许可证”。
可以看出，美国想要通过外交手段减少华为海外市场订单，依靠技术优势干扰华为产品供应链，双管齐下彻底封杀华为。
美国之所以如此忌惮华为5G的原因并不难猜。2G、3G、4G都处于世界领先水平的美国，若在5G时代被华为一举超过，这会动摇其科技和通信霸权地位。
至于川普多次强调的数据安全问题，任正非早已给出解决办法，他指出，华为愿意将5G技术专利卖给美国一家公司，由美国公司掌握源代码和用户数据，从根本上解决信息安全问题。但这一提议并没有让制裁有所减弱，反而让华为被列为“国家级安全威胁”，从一企敌一国变成一企敌世界。
对此，华为的应对之策也可以总结为两点，“向内”+“自研”。
在谷歌断供、销售禁令等海外市场的层层针对下，华为在欧洲等海外市场的销售疲弱是必然。如果它要保持高增长率，就需要在本土切下更多蛋糕。
在2020年初，华为的战略重心开始向国内加速倾斜。华为终端负责人表示，截止今年一季度末，华为5G手机中国市场份额已经高达63%，全球5G手机出货量份额高达40%。
国内市场的繁荣也为华为的财报增色不少，根据华为在7月13日公布的2020年上半年财报显示，其销售收入4540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13.1%，净利润率9.2%。其中，消费者业务营收 2558 亿元。
可以看出，在制裁力度加剧，海外市场份额进一步稀释的条件下，华为能够取得逆势增长，“向内”的战略重心调整功不可没，该战略减弱了美国对其海外订单的影响。
与此同时，为了应对美国基于芯片、操作系统等核心技术的发难，任正非准备了两张牌，一为“备胎计划”，二为“自研”。就前者而言，华为将三星、 MTK（联发科）等芯片公司作为台积电的替代品。
然而，从6月以来三星和联发科对外发布的消息来看，华为的“备胎计划”并未成功。
事实上，在自研和备胎两方面，任正非更看重后者，他认为，全球化的目的就是降低成本，如果能够花一份专利费就能解决的问题，就没有必要去自己研发，这是对全球资源的浪费。
其中， IDM模式（设计、研发、制造、销售一体化，完全独立完成）被认为是摆脱全球供应链制约的解决方案。但IDM模式需要华为集芯片设计、芯片制造、芯片封装和测试等多个产业链环节于一身，这意味着更高的运营费用和更低的资本回报率，结合当下的特殊背景，这更像是华为的无奈之选。
在自研路上，华为的确走在了危机前面。早在2016年，华为已经申请光刻设备和光刻系统专利，甚至最近还传出华为公开招募光刻工艺工程师的消息。
然而，华为生产P40需要用到5nm工艺，这只有台积电才能满足量产要求。相比起来，前段时间上市的大陆芯片第一股——中芯国际的技术还停留在15nm，想要实现5nm量产技术还要十年以上。
在芯片这个漏洞上，自研并不能马上弥补，台积电的态度对华为来说至关重要。
总之，从华为对危机的反应和准备来看，任正非对危机早有预见。这最早可以追溯到2003年年底，在得知摩托罗拉董事会因调换CEO而没有通过对华为的收购案后，任正非做出一个预言：总有一天我们要跟美国对上。
但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预言应验的方式是，华为成为中国科技龙头企业，并一直身处美国制裁靶心。
下一个倒下的不会是华为，但在这场世界级的围剿中，华为这架贴满补丁的飞机能否继续领航，还需要时间来检验。
附录：
（美国实体清单制裁对象表，截止时间：2020年5月）
注释：资料来源美国商务部官方网站，被制裁公司相关子公司、异名同体公司未列入表格。李晶琢对此文亦有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