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擒“狼”记

新闻晨报
原标题:地铁擒“狼”记

“覅面孔啊!”9月12日,上海地铁内一女子怒斥偷拍自己隐私部位的男子,并喝令其删除影像资料。
“你有本事摸,不要逃呀!”“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吗?”……每到夏季,地铁猥亵事件屡屡曝光。
然而,相比实际情况,这些滚动播出的新闻可能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时候,被害人与加害人并没有那么激烈的冲突。但即便如此,每当见到“咸猪手”,有一群潜藏在人海中的“城市猎人”,默默地用自己的坚持惩处着这样的违法行为。
总有一些人蠢蠢欲动
8月26日,一张白衣男子扭送猥亵“头盔哥” 的画面被网友拍下并上传至网络。微博发出后,转发点赞量超过20万次,引来网友好评如潮。
不久,上海市公安局官方微博“警民直通车-上海” 揭秘了白衣男子的身份:他叫周恩涛,是市公安局轨交总队反扒支队二队探长。
周恩涛说:“那天他戴着头盔和口罩,只露出眼睛,躲在站台车尾部的一根立柱那,眼神来回盯着路过的女乘客,很可疑。上车后,他双手握住头顶扶手,身体呈‘C’字形,随着车厢的摆动往女乘客身上蹭。”列车仅行驶了两站,周恩涛就顺利取证,将正在猥亵他人的嫌疑人抓获。
和那些潜伏在人群中的色狼相比,“头盔哥”是个特例。轨交总队刑侦支队三队队长陈建强和地铁里的小偷打了近十年的交道。在他看来,这些人虽然眼神、动作和扒手类似,但又不完全相同。他们与大多数人脑海中的色狼形象并不相像,通常是普通的上班族,穿着衬衣,拎着公文包,在上下班高峰挤地铁的途中趁机“揩油”,有些人还会提早出门,在人多换乘站折返几圈,再去上班。
工作日的早晚高峰,地铁车厢被挤得满满当当,这个不容易察觉又较难避让的环境,总有一些人蠢蠢欲动。陈建强、周恩涛和众多潜伏在地铁里的“城市猎人”,在做好扒窃案件打防管控的同时,对轨交区域内的色狼重拳出击。
观察眼神和行径路线
9月10日7:30,陈建强带领3个小组参与当天的行动,他们分别出现在世纪大道站、徐家汇站和人民广场站,这三个站点早高峰期间客流量大,他们散布在站台的多个角落,扫视进站的每一名乘客。
陈建强说:“观察他们的眼神是最关键的,其次是行径路线。我们的‘火眼金睛’是练出来的。看见眼神有异样的,需要去研判,是色狼还是小偷。色狼和小偷的眼神都是往下看的,但色狼的视线要再往下移一些。”
话说到一半,一名灰衣男子引起了陈建强的注意。该男子忽然从车尾的队伍离开,快速往列车中部移动。“列车中部的人明显比尾部多,正常人乘车怎么可能往人多的地方挤。”这便是陈建强提到的可疑行经路线之一——“折返”。
“兜圈”是嫌疑人另一种惯用路线,通常在锁定可疑对象后,便衣民警若发现对方有“兜圈”的行迹,那么基本上可以确定,“不是色狼就是贼”。
9时许,另外一个探组传来消息:一名黑衣男子在轨交9号线徐家汇站往松江方向来回兜圈,已经将近1个小时了。接到消息后,陈建强立刻带人前往支援。
碰巧的是,黑衣男子几乎和陈建强探组同时从不同方向到达徐家汇站。该男子发量稀疏,身材矮胖,一瓶喝剩一半的矿泉水塞在身后的双肩包侧袋里。很快,黑衣男子便物色好目标,跟着一名身穿紫色连衣裙的女乘客上了车。
紫衣女乘客扶着座椅边上的立柱,背对黑衣男子。随着列车的晃动,黑衣男子侧身靠近对方,起初小心翼翼地触碰,不时试探对方的反应。后来,他的左手不停触碰女乘客的臀部,微微仰头,闭上了眼睛。此时的黑衣男子浑然不知,在他的身边有多名便衣民警,几部手机同时对着他拍摄取证。列车抵达合川路站,紫衣女乘客找到座位坐下后,黑衣男子方才罢休。
这是难以控制的“瘾”
“女士您好,我是便衣民警,方便配合调查吗?”一名便衣民警在紫衣女乘客身边坐下,悄悄拿出警官证,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隐约感觉上车的时候这个人离我很近。”在民警的安抚下,紫衣女乘客给公司发消息申请晚到,并积极配合警方调查。
另一边,黑衣男子被陈建强和另外一位便衣民警拦下,“干了什么事你自己最清楚,下车!”
黑衣男子姓任,单身无业,几天前刚从安徽来上海。被民警带下车后他脸色惨白,一言不发,原来盯着女乘客不放的眼神,此刻却试图躲避所有人。
在合川路站警务室,面对民警的询问,任某紧张到想说话却发不出声,两手交叉在一起,指尖不停地揉搓。
得知自己将要面临行政处罚,任某懊悔地用手拍打着头。其实,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作案,几年前在老家合肥的公交车上,就有过猥亵行为。对他来说,这是一种难以控制的“瘾”,几年前就已经患上。为此,他也很是苦恼,也尝试过去抑制,通常是熬通宵玩手机,或暴饮暴食。
“这样会让我放松一些。”任某用发颤的声音,解释着猥亵给他带来的感受。由于在老家一事无成、父母逼婚,给他带来很大的压力。一周前,他只身来上海,住在泗泾一家旅馆,“来找工作,顺便透透气”。案发前夜,他整夜失眠,一刻不停地玩手机。
目前,任某因猥亵他人被处行政拘留15日。
不会轻易放过“咸猪手”
任某能快速伏法,离不开紫衣女乘客的积极配合。但有时候,被害人出于各种原因无法配合调查,或不愿意报案,这在一定程度上使得一些色狼有恃无恐。陈建强说,她们有些是因为没有察觉到自己受侵害,有些人急着去上班,还有一部分人则担心被报复。不过,便衣民警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些“咸猪手”。通常情况下,遇到一些反侦察意识较强,侵害动作小的嫌疑人,从发现、跟踪嫌疑人到最终完成抓捕,有时要花费民警几小时甚至数日的时间。
9月11日下午6点,轨交2号线陆家嘴站进入客流晚高峰,周恩涛发现了一个可疑对象(下称“眼镜男”)——淡蓝色polo衫,银丝框眼镜,手拿黑色公文包。此时,连转身都很困难的地铁车厢,给色狼营造了最佳作案时机和地点。“眼镜男”在拥挤的车厢内大胆寻找目标,不久便侧身转向一名黑色连衣裙女子,用自己拎公文包的手臂触碰对方。但由于车厢拥挤,取证难度大,女乘客也没有做出反应,周恩涛并未打草惊蛇。
到了人民广场站,“眼镜男”快速溜下车,在这个三线相交的换乘大站,“眼镜男”的脚步要比其他人快一些。每一次上下扶梯、列车到站,他的眼神始终在女乘客身上来回切换。在汉中路站,“眼镜男”出现了诡异的行踪,他在站厅和站台间来回走动,一会儿踱步,一会儿加速。同时,他的眼神也出现了变化,每到一个点位都会回头望一眼。
“他已经不再找女性乘客了,明显感觉到‘不舒服’、有人跟着他,今天大概率不会有动作了。”此时已近晚上7点半,这样的持久战对便衣民警而言是常事,但并非徒劳无功。往往经此一战,不仅让嫌疑人有所忌惮,对方的样貌也清晰地刻在了便衣民警的脑海里,“再有下一次,伸手必被抓。”
每起案件都一查到底
有人会问,反扒民警怎么跑去抓色狼了?其实,这群隐藏在人海中的“城市猎人”并没有特定的打击对象,只要出现在轨道交通区域内的可疑目标,他们都会逐一“扫雷”。
“对于扒窃案件来说,很多乘客损失的是财物,这些财物通过劳动可以再次获得。猥亵案件对女性乘客造成的是身心上的伤害。”陈建强说,色狼通常只能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处以行政拘留,但他们清楚平安出行对乘客的重要性,所以这件事一定要踏踏实实做好。
有些色狼为了逃避打击,作案手法也在不断翻新。今年7月31日,轨交反扒支队的便衣民警抓到了一名特殊的嫌疑人。被警方抓获时,男子周某身穿短裙,戴着假发套和胸垫,堂而皇之地用手触碰对方的腰部,持续了1分钟左右。被害人扭头查看时误以为对方是女性,便未过多注意。
通过梳理,警方发现这并不是周某第一次“男扮女装”作案。“如果不制止,他的变态行为只会加剧,甚至对被害人产生更加恶劣的侵害行为。”
9月16日,一段女子被偷拍后怒斥拍摄男子的视频在网上热传,该男子迫于压力当场删除了偷拍内容。随后,上海轨交警方通报,该起事件发生于9月12日19时40分许,男子徐某已被警方依法处以行政拘留。
上海轨交警方表示,对发生在轨道交通区域的猥亵行为始终保持“零容忍”,除了有一群隐藏在人群中的便衣民警日常开展打击外,对接报的每起案件都一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