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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看见窗台上绿叶葳蕤的它,宛如看见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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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每天看见窗台上绿叶葳蕤的它,宛如看见妈妈

(文末福利:来自纯粹读书社群的邀请)

我们家乡有句俗语:小子稀罕花,管老婆叫妈。在大男子主义盛行的东北乡下,怕老婆是被人笑话的。可能潜移默化中受了这种风俗的影响,我从小就不喜欢花。十六岁参加工作以来,从未在办公室里养过花,结婚成家之后,家里也从未摆过盆花。常见的花卉,除了在乡下认识的海棠、月季之外,再也叫不出其他花的名字。在我脑海深处潜伏的农民意识中,总觉得养花养鸟都是游手好闲之徒的玩意儿。

我不养花的习惯于一九九六年冬被打破了,而这个被打破的原因说起来很是心酸。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妈妈被确诊为甲状腺癌,我把妈妈接到北京诊治,从此走上了三年的求医问药之路。懂些中医的朋友告知,芦荟可辅助治疗癌症,便四处寻觅。正值冬季,北京的花卉市场都关张了——当时还没有莱太那样的室内花卉市场。一天晚上,我陪女儿去王府井外文书店买英语书,看见对面的绿屋商场里卖花卉,进去询问,竟然有芦荟。那时我根本不认识芦荟,经售货员指点才得识它的真面目:半尺来高的植株,几个肉质的叶瓣,栽在一个比茶杯大不了多少的砖红色塑料钵里。别看它其貌不扬,要价却高达十元,但为了给妈妈治病,我毫未还价就买了下来。我捧着花盆和女儿乐颠颠地赶回家。为了防止幼小的嫩芽受冻,我把自己的帽子盖在花盆上,小心翼翼地盯着。心里默默祈祷:绿色代表生命,愿这青翠的植物能给妈妈以健康、给妈妈以生命。此刻我在心里给它起了个充满希冀的名字——救命草!

邻居赵大哥岳父是钓鱼台国宾馆里花工,他得其真传,是养花高手。回去向他请教,他告诉我芦荟品种很多,这株幼苗是中华芦荟。赵大哥不但教我栽花方法,还指点浇水诀窍——干透湿透,干扎根,水长叶,勤养鱼懒养花;又特意讲了芦荟的习性和栽培要领。他还送我一个装有花土的精致陶瓷花盆,我把这棵芦荟移植到新盆里。按赵大哥的指点每隔一周浇一次水,幼苗期浇水太频繁不利于扎根。我精心莳弄,它很快缓苗复壮,叶片肥厚翠绿。

幼苗长得再快,也是远水解不了给妈妈治病的近渴。赵大哥告诉我机场路辅路天竺附近有个花房,那里也许有长成的芦荟。星期天我骑行二十五公里到那个花房。室外滴水成冰,温室里春意盎然。我对花房的马师傅说明妈妈的病情,他很是同情,还夸我:这大冷天你骑五十多里来给老妈买芦荟治病,这样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多。他卖给我五株一尺多高的芦荟,每株都有十来个肥厚的叶片。为了奖励我的孝心,他只收了二十五元——绿屋一株幼苗就十元哪!他还热情给我讲起芦荟的分类和药用价值。他说常见芦荟有库拉索芦荟、中华芦荟、木立芦荟和开普芦荟几种,他卖给我的是库拉索芦荟,叶片肥大,是理想的药用和食用品种。

买回库拉索芦荟后,每天给妈妈榨汁喝,尽管不知是否有效,但在吃中西药的同时,也把它当作营养品服用。转年春天妈妈病情稳定了,送妈妈回老家养病时,最早买的中华芦荟小苗已经长大分蘖,我把新分蘖的中华芦荟幼苗带回去,栽在自家园子里繁殖,源源不断地供妈妈服用。直到三年后妈妈去世,仍有十几株没用完。而在我北京的家中,分栽长大的中华芦荟还有三盆。虽然妈妈不在了,当初为妈妈治病而买下的芦荟,我却要永远培植下去。

那时我住东单附近的平房,屋前有块一平方米的土地,每到春天我就把芦荟移栽到这里,同时还栽上丝瓜、西红柿。植物扎根在真正的土地里,长得自然茂盛,待到夏秋季节,小园里红绿相间,地苍架青,也算院中一景。芦荟陪伴我走过春花、夏风、秋月、冬雪,就觉得妈妈仍在这间平房中陪伴我度过一个个清贫庸常的日子。

那些芦荟长得一片茂盛,邻居看了都喜欢,听说芦荟有美容作用,纷纷来要枝芽分栽,我都有求必应。这蕴含着我对妈妈一片深情的芦荟,走进左邻右舍,造福大家,我想妈妈也乐见这个场面。妈妈四次来京治病,和院子里的邻居都很熟悉。但愿他们看见这芦荟也能想起妈妈。

我住的平房没有暖气,二○○二年冬天是我在北京生活十二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季,三九时最低气温到零下十四度,厨房的水管都冻住了。晚上躺在被窝里,只能靠电热毯取暖,为了不冻脑袋,睡觉也得戴上帽子。我知道芦荟怕冻,只好不惜电费,整宿开着电暖气,把花盆放在暖气旁。大杂院住户多,电线老化,负荷小,大家都开电暖气导致电闸烧坏断了电。没有了电暖气,我能忍受,芦荟可受不了,我只好半夜起来生炉子,给它供暖保驾。我不会封煤炉,为防止煤气中毒,一般晚上睡前都让炉子烧灭。

枯坐床边,看到寒气肃杀中的芦荟,就想起妈妈在这小平房里和我熬过的那些愁苦压抑的漫漫冬夜。芦荟是妈妈的化身,呵护芦荟就是爱护妈妈。看着在暖流中复苏的芦荟,我深深为自己的无能而自责:快到四十了,连套暖气楼都买不起,当年让妈妈受罪,现在让芦荟受冻。唉,每念及此,不禁暗自掉泪。

二○○五年,我终于搬进了楼房。为了防止搬家公司碰坏花盆,折损枝叶,在正式搬家之前,我就自己打的把两盆芦荟搬到新居,在朝阳的窗台给它们安排好位置。同时,也把妈妈的遗像放在我床头的书架上。芦荟搬进了新居,可是妈妈却永远不能住进这楼房了。我把芦荟摆在妈妈的遗像前,跪在水泥地上,含泪给妈妈也给芦荟磕了三个响头。

楼房暖气充足,芦荟也对得起这优越的环境,长得欢实,一个冬季就长高半尺多。更令人高兴的是,春节期间一株最健壮的芦荟竟开花了!花串有十厘米,黄中带红,远看粉白,花期长达两个多月。当年花房马师傅告诉过我,芦荟是叶类观赏植物,很少开花,即使开花一般也都在夏季。它用自己的怒放来报答我对它的关爱,我分明感到这是妈妈对我长久怀念的回应,是回家陪我过年。为了纪念这难得的缘分,我从不同角度给芦荟拍照,留下它多角度风姿绰约的倩影。

这株芦荟从一九九六年冬来到我家,繁育出众多子孙,从北京传种到辽南家乡,陪伴我走过了二十多年的岁月,见证了我及我家的点点滴滴。它还将继续和我相互陪伴,走过漫长的人生之路。它因给妈妈治病来到我家,陪伴这株芦荟就是陪伴妈妈,每天看见窗台上绿叶葳蕤的它宛如看见妈妈,因此我管它叫妈妈花。

农历二○一五年腊月二十六日,爸爸心脏病复发住进家乡县城中心医院,我即刻赶回家乡护理。到春节前夕,医院已报病危,姐姐和妹妹将爸爸的装老衣服都拿到了病房,随时准备后事。爸爸谵妄三天两夜,医院用了最高级的镇静药也毫无效果,甚至请来精神病院院长也束手无策。急中生智,我胆大妄为,让外甥女从北京过来时买上几盒同仁堂的安宫牛黄丸。给爸爸服用半丸,一小时四十分钟即见效,爸爸安静入睡。老字号的精品真个是名不虚传!经过全力抢救,爸爸转危为安,一大家子在医院过了个忧喜参半的春节。正月十四爸爸出院回家,兄弟姐妹陪爸爸过了个团团圆圆的元宵节。

爸爸病危时我们全家都从北京赶回故乡,住宅只能空闲,无人照看。待爸爸出院后我们回到北京,屋里养的几盆花二十多天没浇水,加上暖气蒸烤,全都枯干了。别的花我不太心疼,最心疼两盆妈妈花,即使再去买一棵芦荟,已经不是原株了,纪念意义大打折扣。好在芦荟属于多肉植物,相对耐旱,花心里还有几根嫩芽没有完全枯萎。我按照从网上学来的知识,将几根嫩芽和几条须根精心栽到花盆里,科学照料。此后几天我不时观察,注意水肥光照的综合调理;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妈妈花能重新焕发生机。

我的诚心感动了花神女夷,十多天后,有两片新芽果然钻出土层,由嫩黄日渐转青。我百般呵护,终于伸枝长叶,一年后根须就串满了花盆。我再次繁育,分栽了五盆。我将其中一盆搬到单位办公室,以防再次出现家中长时间无人状况好有个备份。在办公室的这盆两年多就长得葱绿盈盆,二○一八年三月再次开花,花期长达三个月,到六月初才凋谢。真正是花开二度,好事成双。

可见我和妈妈花的缘分很真挚,也很曲折。人间常见好事多磨,我和妈妈的骨肉亲情也在艰难岁月中磨砺得更加纯真深沉。

刊载于《中国花卉园艺》2015年第3期

2018年7月12日修改

(原题为《妈妈花》,选自初克堡《带着乡愁进北京》,作家出版社,2019年8月;配图摄影:初克堡)

带着乡愁进北京

作者:初克堡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9年08月

《带着乡愁进北京》这部作品集涵盖了四种文学体裁,内容深刻丰富,形式活泼多样,时代气息浓郁。作者以质朴洗练的笔触把读者引领进时光隧道,像是从黑白默片时代逐步进入到彩色胶片、镭射电影时代,通过刻骨铭心的个人经历反映了国家几十年来波澜壮阔的历史发展进程。

散文平实中见真情,冲淡中见蕴藉;小说文笔流畅,从独特的视角解读了作者亲历的生活和社会;纪实多是工作中遵命之作,力求在老套中求新奇;诗歌多为青年时代的率尔操觚之作,感情真挚充沛,直白浅近,像是带着泥土气息的野花。作品集既有个人情感的涓涓细流,也有时代大潮的汹涌澎湃,置身其中,与时代同呼吸,令人掩卷沉思!

董其昌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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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书写》是一本以散文随笔和书画艺术作品为基础的跨界表达文本。在本书中,有观物,有纪行,有怀旧,有新知,有读书,有读人……作者以敏锐的观察、细致的思考和丰富的情感,生动还原了我们居住环境中与大地精神相关的纯朴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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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原始森林里大象感人至深的故事,与野生动物对话,咏叹灵性之美。

著名作家,《与虫在野》作者半夏:《象语者》的作者劳伦斯·安东尼说——“如果这个世界上一定要有笼子,我希望是一个空空的笼子。”任何生命的身心灵都不应该被禁锢,它们都应该自在地徜徉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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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会登山的木雕家不是一个好的作家,毛罗·科罗纳意大利图书畅销榜上榜力作,意大利版《瓦尔登湖》。

鳄鱼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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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诺·舒尔茨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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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纯粹阅读丨初克堡:每天看见窗台上绿叶葳蕤的它宛如看见妈妈,因此我管它叫妈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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