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c Soth肖像照里的人与空间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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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闻官方账号 2020.08.29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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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Alec Soth肖像照里的人与空间意识

原创上海摄影艺术中心 SCOP

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Beating

Cammy's View, Salt Lake City, 2018

如何拍好一张肖像？

埃里克·索斯（Alec Soth）的近作《我知道你的心跳有多剧烈》（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Beating，下称《心跳》）首先令人想到这个许多人刚接触摄影时常会琢磨的问题。纵观索斯的作品脉络，他一直在表现与拍摄对象间的亲密和疏离感，但《心跳》舍去了前几个项目中用点滴、细节去构建宏大叙事的方法，这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一组纯粹的肖像系列。

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Beating

Anna, Kentfield, California, 2017

安娜·哈普林（Anna，上图）是一张相当迷人的照片。索斯在哈普林家中拜访了她，这位90多岁的舞蹈家身着飘逸的玉衣，优雅地坐着。一如他平实的构图，索斯将人物置于画面中心，透过常青藤以及玻璃反射营造了前景。哈普林的身体、姿态乃至皱纹自然地与环境融为一体，祥和宁静。

你仍然能看到索斯的特点：大画幅8*10、清晰细节以及景深处理。在谈及《心跳》时，艺术家自述创作变化时曾提到了以下几点：他不再临时寻找陌生的拍摄对象，而是邀请自己所知但不熟知的人来到镜头前，在一段时间的互相了解后，让他们决定是否参与拍摄；他把拍摄地点定在了他们家里，而非偶遇陌生人的场合；他声称自己重新思考了人物拍摄中的权力关系，从主导拍摄，到更多考虑如何表现对方；他那段时间正在练习冥想。等等……但抛开索斯的自述，当我们凝视这些照片，你能察觉到其中人和物的自省与内观之意。

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Beating

Galina, Odessa, 2018

在嘉琳娜（Galina，上图）里，我们能从镜中看到背对镜头的女人的模样，她面前镜台上摆放的似乎是她年轻时的照片，折射出一个人多样的自我认知。她令我想起了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以及一个普通人面对过去时的五味杂陈。我们将如何评判一个人？是她最著名的形象？还是当下的样子？她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在文斯（Vince，下图）中，索斯将焦点放在了人物背后的环境，右下角文斯本人却被模糊了，让人觉得仿佛背景才是此人的面貌，他的形象是由这些画报、杂志和照片建立的。

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Beating

Vince, New York City, 2018

索斯拍下了许多物体来衬托人物。他们大多处在一个室内空间里，令人想到沃克·埃文斯（Walker Evans）所拍的一些室内照片。那些照片中缺少人物，但空间本身可以被看作是人的表现，它提出了一种形塑身份的可能。索斯高中曾兼职送中餐，在送餐过程中，索斯总期待被邀请进入陌生人的领地。窥探的好奇、身份的猜想在《心跳》中以光明正大的方式得以实现。但与埃文斯不同，索斯纳入了人（或是动物），这就使得空间不是个仅供猜想的对象，而是与人产生了关系。

Interior Detail

West Virginia Coal Miner's House, 1935

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Beating

Dan-Georg, Dusseldorf, 2018

这些物体包括镜子、模糊的花草、门框窗框等，它们丰富了照片的空间层次，但同时视线也会因此被隔断。这样的“障碍元素”在索斯早期的创作中很少见，但也有几个例子。比如《寻找爱》（Looking for Love，注1）中趴在门框上的狗，比如他一次沿密西西比拜访埃格尔斯顿（William Eggleston）所拍的照片。拿这两张照片举例，在拍前一张照片时，索斯自述（注2）年轻的他正在处于苦闷之中，他白天在暗房工作，晚上抽时间外出拍照，狗的形象仿佛是索斯的自我投射，影子蒙住了双眼，门框则是他试图连接世界的障碍。而他拍埃格尔斯顿的那张，则让人体会到摄影师与拍摄对象之间的距离感。抛去索斯自我形容的羞怯（他一直自称是个害羞的人），埃格尔斯顿背着身子，加上横在中间的蓝色门框，这样双重的阻碍让摄影师的位置逐渐退后，乃至回避，画面的表现更倾向于远观埃格尔斯顿的能量，以及他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状态。

Looking for Love

Tasha. Saint Paul, Minnesota

William Eggleston, Memphis, TN, 2000

在《心跳》里，索斯利用这些“障碍元素”的方法更接近他拍埃格尔斯顿的意味，但也有些许不同。照片里的人大多与镜头有着眼神接触，所以画面并不指向双重阻碍，而是中和了连接和拒绝的力量。物体看起来和谐一致，存在其中，它的感觉让人想起皮埃尔·伯纳德（Pierre Bonnard）的绘画。在伯纳德的绘画里，你也能经常看到被隔开的空间，但空间并没有产生隔阂，它们很开放，连结一起。人物在环境中相当自然，他们被描绘成与周围环境几乎相同的色调，令人愉悦。

Dining Room in the Country, 1913, oil on canvas

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Beating

Nick, Los Angeles, 2018

于是，回到索斯的照片，你能感受到一种充满爱意的温柔。但摄影不同于绘画，所有的元素由三维变成二维后，依照透视原理机械地呈现。色彩也不是任由作者表现的，它是镜头前的再现。所以，画面里的温柔和亲密感不只存在于人与空间中，也是被摄者和拍摄者的互相认同。它叠加了所有的意识——索斯的意识，被摄对象的意识，空间的意识。而由于他们身处自己家中或是自己舒适的空间里，它们都被描绘为被摄者的形象。这使得画面产生了与索斯之前系列不一样的语义：它不再倾向让观众去建构自己的故事，而是希望你去贴近他们。

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Beating

Chicran's Bedroom, Bucharest, 2018

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Beating

Nancy, Cincinnati, 2018

这种处理手法是索斯选择的贴近对象的表现，这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感受，它看起来不如从前所拍的肖像那般质朴平实。尽管系列里仍有大部分正面的构图、直接的注视，但索斯确实发生了转变，变得更敏感，更细腻了。从50岁的索斯所拍的肖像中，我们得到了一些东西，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注1：Looking for Love, 2012 Published by Kominek Books, Alec Soth's photobook

注2：摘自《寻找爱》（Looking for Love, 2012, Published by Kominek Boo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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