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奶牛产的奶，与其倒掉不如白送？
原创 象妹 北美小象君
最近，小象君的群里对于这样一则新闻引起了讨论：
然鹅，看了一圈评论，感觉大家都在谴责万恶的资本主义，「倒掉」成本比「白送」高，所以宁可倒掉，绝不送人。
小象君K忍不住炸了：
白送是真的没可能，生牛奶常温几小时下就会生各种细菌，巴氏消毒法发明出来以前欧洲人喝牛奶死掉的一抓一大把，这些初中课本都有讲过，大规模巴氏消毒又不是自己在家捣鼓一下就能出来的，当每个人都能在厨房做炸药呢？？
小象君B表示：
你说的我都不知道哎，不如你写一篇文章吧？
小象君K：又是被迫营业的一天（望天）
那我们先来看看一滴牛奶从牛身上到餐桌上，都要经历哪几个步骤吧。
在美国，牛奶产业是非常发达的。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奶场占地面积在减少，奶产量却翻了几倍，这主要归功于机械化——那种坐在奶牛旁边手挤牛乳头，把牛奶挤到木桶里的田园风光早就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
Cornell Teaching Dairy Barn. 现在美国许多奶场都已采用这种机器泵，机器泵与奶场后面的冰箱（桶）连通
这样的挤奶方式虽然不太浪漫，但是非常高效。每个牛在排队挤奶的过程中都要经过一个扫描仪，耳朵上的芯片经过扫描，农场主可以直接从机器里得知每只奶牛的产奶量以及她们的健康状况。如果一只牛产奶量不够，机器还会报警，提醒农场主注意，看看是否有必要请兽医看看这个奶牛是不是病了。这样不但解决了手挤的低效（一个牛场可以轻易饲养几百几千头牛），对奶牛的福利也有一定的保障。
这些机器泵直接将奶牛身上挤出来的还冒着温暖体温气息的奶泵到一个4摄氏度的大桶里。桶保证完全密封，不让外来的病原体或是尘土进入。这就对机械化有非常高的要求，如果哪一只奶牛的奶有问题没有被机器识别出来，整桶奶都要报废。我们说的这个桶，大小根据奶场的奶产量可能略有区别，但是最多能装三万多升，平时就像一个沉默的巨人，伫立在奶场后方。
机器会详细记录这头牛每天的产奶量，以及摄入的营养是否充足。产奶是一项耗费精力的工作，需要保证奶牛吃的营养充足。有人比喻成奶牛产奶时“每天都在跑马拉松，从早到晚，”比起以前目测奶牛健康，机械化才是真正保障奶牛健康的最好方法。健康的奶牛产奶多，奶农也获益。
从奶场出来的生牛奶，第一步是要送去加工厂消毒。运牛奶的大卡车也很可观，特制的保温箱在运输过程中保证了牛奶的低温和密封。到加工厂后，牛奶需要进行巴氏消毒，再分装成小包装。整个过程也是非常自动化的。包装好的牛奶就可以运到超市、放上货架了。
装奶的卡车
那么这次疫情改变了什么？
首先，学校和餐厅——对牛奶量需求巨大的两个场所受到疫情的影响关门了。学校和餐厅的人流量巨大，需要的牛奶量也很大。然而，在学校食堂喝过牛奶的同学可能知道，学校的牛奶并不是像超市那样按小包装卖，而是像自来水一样按一下龙头，就有源源不断的牛奶从一个大桶里面流出来，餐馆也是类似。
美国的学校食堂里随时供应的牛奶
这类牛奶占了牛奶销量的大头，而且用的是大包装而非超市的小包装。这种包装有自己专门的加工厂。学校和餐馆关门以后，这些加工厂也暂时关门了。换句话说，由于疫情，牛奶已经无法被卖到餐馆和学校，奶农如果还想把奶卖出去，就要联系专门生产小包装牛奶的加工厂。有些奶场或许可以借此存活，但是僧多肉少的情况下，即便是小包装牛奶加工厂，也不可能接过所有奶场的活。
更糟糕的是由于疫情初期民众对鸡蛋牛奶的疯抢，很多商店限制了购买乳制品的数量，导致了销量也上不去，简直雪上加霜。
那么生产大型包装的加工厂，改生产小包装如何？
理论上可行，然而流水线想要变更需要购置新机器，因为我不是食品加工行业的人，不能告诉你这里涉及到的成本有多大。一个微博博主“我是郭杰瑞”有个最近的视频讲了更改牛奶加工厂的生产线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以及我上面讲到的部分也有所提及，感兴趣可以自己去看看。
所以，奶农真的不能送牛奶给人？
首先，生牛奶必须要经过巴氏消毒！！！巴氏消毒的条件其实并不高，只需要恒温大约半个小时就可以。然而就像我们刚刚所说的，现在的产奶已经高度机械化了，奶量不是以前按几个木桶计算的量，如果要恒温一个几万升的大桶，自己在家造一个巴氏消毒的机器的难度大概就和……在厨房造炸弹一样困难？
这当然是玩笑话。但是巴氏消毒有多重要呢——
牛奶营养丰富，如果暴露在空气里，不用一会儿，就会滋生各种如沙门氏菌一类的致人重病的病菌。在从前的欧洲，因为喝了存放过久（半天）的牛奶而死亡的人不在少数。卖给附近居民？这甚至都不是包不包邮的问题，没有巴氏消毒，即便牛奶放在保温杯里，只要暴露在空气中过，也是很大的健康隐患（更不要提卖生牛奶在很多地方是违法的）。何况就算巴氏消毒之后，牛奶也需要在4度以下保存（除非是long-life, ultra-heat treatment的），否则还是会有细菌滋生的问题。
这样看来，最好的办法可能是奶农赶着牛挨家挨户去给人喝，直接在牛乳头上喝，就不会生病。
超市里头卖的小牛奶
（令人生气的是，这些前人牺牲了无数生命积累了几千几百年的经验才发明出来的消毒法，却被一些人看做是人性的毁灭道德的沦丧，专门喝未经巴氏消毒的奶——最严重的有因为喝生牛奶致死的案例。）
其实在疫情以前，就有奶农卖自家的牛奶——现在肯定也有，但是有的奶场是专门供应大公司的。美国的奶牛产量相当高，高产量和低人力成本才造就了美国奶比水还便宜的奶价，一些小的农场可能可以自己想办法用炉子加热小部分牛奶消毒，找到卖牛奶的办法，但大农场一天就要挤几百头牛的奶。
奶农起早贪黑挤完奶、查看每只奶牛的情况，就累得不行了，哪里还有精力或者人力操心销售呢？打个比方，我们的奶场牛不算多，大约600头奶牛，可能只有两三百是正在产奶的，大概早上5点开始挤奶，7点就会结束挤奶，下午7点以后再挤到9-10点，如果是更大的奶场，还要加上消毒和销售，可能奶还没挤完，奶农就会先抗议不干了。
难道我们要怪牛产奶太多吗？高度机械化和优良的奶牛品种不但节约了土地资源，使得更多的土地能够被归还给自然，更节约了人力物力。营养丰富的牛奶，也成为无论穷富家庭都能让孩子健康成长的保证。这样的成果离不开辛勤的奶农，而这样突如其来的意外也会给奶农们带来重创。
最后的碎碎念
结尾划重点：牛奶加工很重要
就算有需求有产量
没有包装和消毒的中间商，也是没有办法
说到牛奶加工，就不得不提加工问题更严重的有机牛奶
有机牛奶的问题是，需要专门的处理厂和包装，不可能和无机的混在一块。这样的加工厂少，平均每个牛场的牛也少，如果按照刚刚的逻辑，一辆卡车得巡回多几个厂子。然后一起送去消毒包装，因为置放时间长还要多消毒几次。但是这个过程中实际创造了更多的碳排放，对环境的压力其实比想象中大。
还有，有机牛奶的牛会开心吗？
有机牛奶的牛场反而会因为用药限制而拖着不去治疗，引起过一些福利问题的争议。
一般来说，普通牛场：我的牛病了，我要让兽医去看，好让她恢复产奶。可能中间有几天因为用药不能用她产的奶，但她休息好了她还是我的牛。
有机农场：我的牛病了，但我不能用抗生素，用了我就不是有机了，拖久一点，实在看她要不行了赶紧卖给隔壁那个不是有机的。
而且，一头牛卖了就是没了，你觉得奶场会马上卖掉病牛还是等实在病得不轻了再卖。
那你要卖给不有机
就可以用抗生素了啊
或者到隔壁家治好了再过来……好像也有这种操作？当然有机奶并不是就一定比无机奶的对动物福利更差——奶农也会因为无法使用特定药品在其他方面更注重：比如预防疾病、培育免疫力更强和产奶量更少的牛以减少这方面的影响。但无论哪种牛奶，白送绝不是比倒掉更好的办法。
以上便是小象君K在一个第二天有课但还是心系奶牛不吐不快的夜晚写出的文章，希望能在倒奶一事上给大家一些不一样的观点。
感谢小象君alum Julia做出的补充。
作者 | 都说了是小象君K了你还问就是不给胖虎面子！
编辑 | Hes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