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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过《台湾散文选》

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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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建民

    刚刚听到诗人杨牧(1940-2020)在台湾逝世的消息,我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对面书柜的顶层;在我的散文类藏书中,有一册杨牧主编的《台湾散文选》。

    如今经济繁荣,资讯发达,全球化的趋势在出版业也得到了充分体现:一本畅销书刚刚在甲地出版,很快就会被引进到乙地,几乎是同步的。但在三十多年前,我们在书籍引进方面所做不多,对台湾的文学类书籍,了解的渠道更是有限。我们这些文学爱好者,只能从东南一带出版的报刊上零零散散地读到个别台湾作家的作品。

    1986年,中国友谊出版公司出版了由杨牧主编的《台湾散文选》,选取三十四位台湾作家的散文代表作,第一次向大陆读者集中展示了台湾散文的创作概貌。那时我还是“文学青年”,一看到这本书,感觉很惊喜,从书店买到后几乎是一口气就读完了。余光中那排山倒海式的抒情风格,琦君的朴素典雅,林海音对旧北平的思念,林文月的学者随笔,陈之藩那篇著名的《失根的兰花》等,我都是从这本散文选中领略到的。可以说,这些台湾作家继承了近代自有白话文学以来的优良传统,是“新文化运动”的殿军。这本散文选由柯灵作序,杨牧负责撰写前言,而后是朔望的《关于杨牧前言的赘语》,他郑重地推荐这本有利于两岸文化交流的散文选。杨牧则在前言中总结了现代散文的发展趋势和诸家风格,眼光独到,论述精辟。限于当时的开放程度,这本散文选的大陆简体版并未收录梁实秋、叶公超等人的散文,其实他们的作品自成一家,影响很大。

    杨牧以诗人名世,同时也是学者、散文家,他长期任教于美国华盛顿大学,在国外漂泊多年,教学、创作、游历,却始终没忘记自己的根。在杨牧的作品里,我看到他对自己家乡花莲无比深沉的爱。他是学院派十足的作家,终身以经典主义的精神从事创作、翻译、评论,对文学的虔诚、珍视几成洁癖。他的散文忧郁、凄美、苦涩,用诗和音乐的调子调理文字,反复吟咏,一唱三叹,有种孤独的幽雅味道。在千字代表作《作别》的开头他写道:“山的形象已经非常暗淡了,海涛月波恰似奔走的清风,在蒺藜丛中消逝。从乱石间觅得一条攀升的小路,仿佛水底的鱼群都在歌唱,唱一支蓝色不可解的老歌;仿佛深夜的菊花正在悲凄地啜泣。身边是葛藤,是荆棘,是荒辽的空虚。诗人,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这种诗化的散文分明跳跃着印象派的笔触,有对光的表现和捕捉。不知道为什么,我读他的散文时,还会联想起李商隐的诗与林风眠的画。去年我在书店买到他的自传体散文《奇来后书》,书还没读完,他就去世了;在平台、讲台和舞台无处不在的时代里,他选择逃离,只把自己的书悄悄放在书店的一个角落。我想,即使在文学界,杨牧的知名度也不高吧。

    在当时海峡两岸存在隔膜的状态下,杨牧编选的《台湾散文选》第一次较为全面地向大陆读者介绍了在台湾用汉语写作的中国作家的作品,让人们看到了历史传统、文化生命在海峡那端的延续与成长,它是两岸在文学、出版方面进行交流的生动例证,具有开创性的历史贡献。虽然杨牧离开了,他编的书一直都在,我们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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