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曹雪涛事件后，学术打假名人 Elisabeth Bik 再次引发国内舆论关注。Bik 团队发现 6 家期刊中有超过 400 篇论文都来自“论文作坊”，全部来自中国的十几家医院。其中两家期刊编辑已经通过 Science 报道作出回应，多家出版商表示会开展调查。
图片来源：Pixabay
编译 秦达然
编辑 戚译引
2 月 21 日，学术打假名人 Elisabeth Bik 和她的团队发现，超过 400 篇来自不同机构的论文可能都来自于同一个“论文作坊”，涉及多家期刊和出版社。
其中两家期刊的编辑于 2 月 27 日通过《科学》（Science）网站报道作出表态。《细胞生理学杂志》（Journal of Cellular Physiology）被指出 21 篇论文存疑，该杂志主编、佛罗里达大西洋大学（Florida Atlantic University）生物化学学家 Gregg Fields 表示，期刊出版商 Wiley-Blackwell 正在进行审查。与此同时，他表示他和团队正尽最大努力将论文作坊产出的论文从期刊中剔除，这可能需要改进一些软件，使用软件对这类论文中常用的凝胶图片分类。
《细胞生理生化》（Cellular Physiology and Biochemistry）被指出 26 篇论文存疑。该期刊编辑、图宾根大学（University of Tübingen）生理学家 Florian Lang 表示，他大约在三周前发现了这个问题，现在正在联系这些论文作者。他表示如果这些论文的图片被认定造假，那么他将要求期刊出版商 Karger 撤稿。
早在今年 1 月已经有人注意到这些论文的异常。当时同行评议网站 PubPeer 用户 Indigofera Tanganyikensis 发文提出质疑，随后 Wiley 学术编辑 Gary Stein 于 1 月 14 日作出回应，对揭发者表示感谢，并表示会进一步调查这些论文的内容（Stein 于 1 月中旬离职）。接下来，Wiley 表示正在对《细胞生物化学杂志》（Journal of Cellular Biochemistry，被指 57 篇论文存疑）进行调查，并请求 Bik 团队与之共享存疑论文表单。Taylor&Francis（T&F）的出版道德经理也向 Bik 团队表示感谢，并表示他们正在紧急调查可疑论文。
四大疑点识别问题论文
Elisabeth Bik 曾经是一位微生物学家，2018 年开始全职从事科研打假工作，主要调查学术论文里疑似伪造或篡改的数据或图片。2019 年 11 月，她发文指出南开大学校长、中国工程院院士曹雪涛论文数据可疑，图片有 PS 痕迹，引发舆论关注。
2 月 21 日，Bik 在博客“科学诚信摘要”（Science Integrity Digest）中宣布，她的团队发现了超过 400 篇不同作者、不同研究领域、不同机构的论文可能都来自于同一个“论文作坊”。他们给出了如下几点依据：
1）不同论文之间、同一论文不同检测实验之间，蛋白质印迹（western blot）的背景高度相似。条带间隔富有规律，外观均为哑铃状或蝌蚪状，没有常见的斑点或污渍。这意味着，这些蛋白免疫印迹条带是从其他地方复制粘贴过来的，或是由电脑合成的。
来自论文作坊的论文中，蛋白质印记图片中相同的背景，图片由 PubPeer 用户 Hoya Camphorifolia 制作。
来源: https://pubpeer.com/publications/F6714DDB461DD528080734B32A0AC9
2）这些论文的流式细胞图也极为相似，不同实验中的细胞值在 FACS 散点图里是一样的。Bik 团队成员形容这些图片看起来就像《星球大战》电影中的死星。
Source: https://pubpeer.com/publications/B5D48700144142EC185E1800F86FD8
3）设计排版相似。大多数这些论文中的柱状图都非常相似：都是纯灰色的柱子，左侧有一个黑色柱子，柱子上有双边误差线标识。设计排版相似本来不是一个问题，有可能这只是一个较为流行的标准图像样式，但是不同机构的上百篇论文都是这样的版式，这足以引起重视。
四个不同研究团队的四篇不同论文，图表排版高度相似。图片来源：https://scienceintegritydigest.com/2020/02/21/the-tadpole-paper-mill/
4）论文标题结构相似，表明产出论文的“论文作坊”很可能使用了标题生成器。Bik 总结，这些论文的标题模板为：分子名称+动词+一到两个细胞过程+一种癌症或细胞类型+连接词+动词+一个miRNA（或通路、蛋白质）的名称。与柱状图相似的设计排版一样，论文标题结构相似本来不是一个问题，尤其对于母语非英语的写作者来说。但是，如果将这一点和以上三点结合起来看，论文标题结构的相似是这些论文产出于“论文作坊”的又一证据。
“作坊”论文为何泛滥成灾？
可疑论文名单还在不断增长，截止至 2 月 28 日总计达到 412 篇。这些论文全部来自于中国的几十家医院，其中包含了多家三甲医院。Bik 团队认为，“论文作坊”的存在有很大一个原因是临床医生发表论文的需求。她在博客里写道，中国的临床医生需要在国际上发表一定数量的科研论文才能得到晋升机会，但是他们没有时间做研究，因此很多人从“论文作坊”购买论文。
早在 2013 年，前 Science 特约记者、自由撰稿人 Mara Hvistendahl 就曾在《中国的出版市场》（China’s Publication Bazaar）一文中揭露过中国医学生购买学术论文的问题。这篇文章指出，人们不知道这些论文中涉及的试验是否真的做过。即使有一些图片或数据是真实的实验结果，也有可能“一图多售”，被卖给不同的作者、作为不同的实验结果呈现。因此，最终这些论文中的数据往往是篡改或编造的。
这些“论文作坊”有自己的运作模式。它们会按照需要生产能够发表在有影响力的国际期刊上的英文论文，然后署上购买者的名字。有的“作坊”甚至包办了论文提交、同行评审（如果有论文评审的话），并假装作者在版权同意书上签字。细胞生物学家、关注科研诚信的科学记者 Leonid Schneider 撰文表示，中国的一些通讯作者留下的谷歌邮箱地址可以证明这一点。他认为从账户命名方式可以看出，这些邮箱账户一定不属于列出的某位论文作者，而是属于“论文作坊”的经营者。另外，由于一些期刊使用 ORCID 对论文作者身份进行识别，例如《细胞生物化学杂志》，“论文作坊”可能还帮助他们论文的购买者创建了虚假的 ORCID 账号。Bik 团队成员 Smut Clyde 发现，有些作者在提交初稿之后创建了空白的 ORCID 账号。此外，还有同一作者有多个 ORCID 账号的情况出现。这些证实了“论文作坊”会帮助顾客注册一次性的邮箱和 ORCID 账号。
“论文作坊”只是这条黑色产业链上的一环。打假团队成员 Tiger BB8 发现了“论文作坊”售卖论文的公开在线广告。此外，他们还会通过邮件给可能有购买论文需求的学生和老师发广告。Bik 团队还发现，此次存疑的 400 多篇论文呈现明显的地域性聚集的现象。在最初公布的 320 篇存疑论文中，有一多半来自山东，近五分之一来自吉林，十分之一来自河南。Bik 团队推测，“论文作坊”的流行有可能依赖于半公开的、甚至是口耳相传的方式，这可能是这些论文在地域上集中的原因之一。
另外，期刊和出版商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Bik 团队甚至怀疑，某些期刊的编辑可能是所谓的“内线”，他们与“论文作坊”合作，让问题论文顺利发表。
涉及期刊和论文数量
截至 2 月 28 日，Bik 团队所公布的 400 多篇存疑论文涉及六份期刊和多家出版社：
《人工细胞、纳米技术和生物技术》（Artificial Cells Nanomedicine and Biotechnology），Taylor & Francis 出版，76 篇；
《细胞生物化学杂志》（Journal of Cellular Biochemistry），Wiley 出版，57 篇；
《生物医学与药物治疗》（Biomedicine & Pharmacotherapy），Elsevier出版，45 篇；
《细胞生理学与生物化学》（Cellular Physiology and Biochemistry），Karger 出版，26 篇；
《实验与分子病理学》（Experimental and Molecular Pathology），Elsevier 出版，26 篇；
《细胞生理学杂志》（Journal of Cellular Physiology），Wiley 出版，21 篇。
参考来源：
https://www.sciencemag.org/news/2020/02/single-paper-mill-appears-have-churned-out-400-papers-sleuths-find
https://scienceintegritydigest.com/2020/02/21/the-tadpole-paper-mill/
https://pubpeer.com/publications/E57143AF1ACC24F6750E5B5BE7E786
https://science.sciencemag.org/content/342/6162/1035
https://feb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epdf/10.1002/1873-3468.13747
https://forbetterscience.com/2020/01/24/the-full-service-paper-mill-and-its-chinese-customers/
https://www.smalltechnews.com/archives/900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