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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烂尾工业园到特色小镇标杆,云栖小镇不止有阿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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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杨璐/文 张雷/图

来源丨三联生活周刊(ID:lifeweek)

突破常规的小镇

即便是对互联网和云计算毫无兴趣的人,也很难没听过云栖大会的名字,至少也被马云登台与李建合唱《传奇》的花边刷屏过。开到第七年,这个关于前沿技术和未来畅想的科技大会,已经能吸引到6万人买票到现场来参加。云栖小镇也因为是大会的举办地而被人知晓。

但有点怪异的是,虽然名气很大,但中国的行政辖区里却没有“云栖小镇”这个镇。如果好奇地去查地图,也没有任何一个代表乡镇驻地的图例标识在“云栖小镇”旁边。云栖小镇的名誉镇长,阿里集团技术委员会主席王坚说,很难界定云栖小镇的物理范围,园区里传统行业的企业就不算云栖小镇,而为了越来越多入驻的云计算和科技创新相关的企业正在扩张的面积又算是云栖小镇。按照国家发改委给“特色小镇”的界定,它不是一个行政意义上的城镇,而是大城市内部或周边,在空间上相对独立发展,具有特色产业导向、景观、旅游和居住功能的项目集合体。

云栖小镇到底在哪里,难道像霍格沃茨学校一样需要幻影移形的到达吗?也没那么玄,最容易的方法是定位在云栖会展中心,这是一组实在的建筑,也是云栖小镇的地标。作为全国推广的样板小镇,显示当地工作人员能干事、效率高的例子也是云栖会展中心,它从招标到建成只用了100天,其中施工85天时间。另一件特别的事情是,它作为“浙江省送给云计算的礼物”,又有阿里集团的深度参与,最后选择的设计师却不来自于建筑大师,而是1981年出生,之前从未设计过会展中心的杭州建筑设计师马迪。

云栖小镇是同云计算产业一同成长起来的新形态

要想说清楚云栖小镇这个既不是行政城镇,又不是工业产业园的新存在,倒是可以从云栖会展中心的从无到有讲起。

“2015年6月10日左右得到招标的消息,10月14日就开会。只有10天的时间准备和设计方案,这只能靠平时思考和工作经验基础上的直觉。”马迪说。马迪是一个讲起专业来就滔滔不绝、手舞足蹈的人,入行10年,正是到了建立自己理念和话语权的阶段,他拿出了一个不同于传统会展中心风格的方案来。“每个地区都有一座政府投资的会展中心,它通常建得很隆重,有一种礼仪性质,但这种庄严和封闭的气质让老百姓难于亲近。我觉得这不符合互联网的精神,你没法想象穿着帽衫的年轻人在一个沉稳的会堂里开会,很违和。那既然要建设一个开互联网会议的会展中心,我觉得设计的关键词是平等、自由、开放。”马迪说。

要想平等、自由和开放,马迪的做法是消除建筑和小镇的边界,用柱子把会展中心往上抬,将一楼空间让出来成为一个开放的活动场所,中庭还做了一面攀岩墙,人们可以在一楼散步跑圈,运动。二楼、三楼没有做围墙,而是用斜杆交织成镂空的效果,走廊又比普通的宽了一倍,消融掉内外的界限。在走廊上可以看风景,又晒不到太阳淋不到雨。“开会的时候,很多创业者就直接在这里展示产品和交流,原来这是一个枯燥的交通情景,现在就变成了一个承载有趣故事的空间。”马迪说。

马迪抓住的关键词与王坚对云栖大会的想法不谋而合,它应该聚集起热爱这个行业,并富于创新精神的开发者。“说到办会肯定都会首先想到北京,因为人流集中,来开会的人多。我把会放在杭州,来开会的成本就高,如果会办不好是不会有人来的。这就得逼着你把会给开好了。”王坚说。从2010年开始,这个开发者大会都是在杭州城里的宾馆举办,王坚始终感觉不太对。他说,第一个很大的问题是,会怎么开是建筑和气氛决定的,“两会”在人民大会堂开就非常合适,创新、创业大会在宾馆里开,脑子就被束缚住了。第二个问题是,希望会议的文化和精神可以有沉淀,但是宾馆和会议中心开完会就拆掉了,什么也留不下。

云栖会展中心体现的是云产业天大地大、自由生长的文化

王坚把2013年的第四届大会搬到了杭州边缘偏僻的转塘科技经济园,阿里云开发者大会也改成了云栖大会,相对应的,云计算圈子里把转塘经济开发区叫作“云栖小镇”。“当时这里还种着青菜。看场地的同事回去说,这边最大的平地是个十字路口,活动计划讨论的问题是如何把电接到十字路口用来开会。我觉得不靠谱,自己来找,翻墙找到了一块菜地,位置就是现在阿里云办公楼这个园区的广场。”王坚说。在菜地里露天开会的条件很艰苦,2014年的大会,团队里很多人要求搬回城里的宾馆去,王坚不容讨论,继续在乡下菜地上讨论科技的未来。除了形式上突破了常规会议的做法,内容上也不一样。王坚说:“前面很多年大会第一个发言的都是我,开会都喜欢请名人,一开始名气能让会红起来,可越请到后来越没得请。另外,找领导致辞、名人站台的方法也不是我们大会的宗旨。我们这个会其实是表达开发者、创新创业前沿的人对未来的看法。”

这种天大地大、自由生长的气氛是王坚心目中对于云计算产业的理想和定位,也使得他从20多个设计方案中选择了马迪。“会展中心那些典型的特点,这个方案都没有,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点”王坚说。

从“烂尾产业园”到云计算基地

在同云计算发生联系之前,云栖小镇的前身转塘科技经济园是一个先天不足、后天发展也不好的烂尾产业园。杭州云计算产业发展有限公司是最早到这里买地开厂的企业之一,副总经理裴轶说,转塘这里山多,水也多,再除去道路,每块地的面积都很小,没有办法开大型工厂,就是中小型的工厂以后扩容也不行。“我们公司是因为手里有项目,买了18亩地就开始建厂。建了一段时间就发现了面积小的问题。其他公司有些买了地没想好做什么项目、多大规模放在这样的面积上,就一直空着。那个时候,这边很荒凉,我们厂都被农田包围着。”裴轶说。

更让业主们觉得前途未卜的是,转塘科技经济园所在的之江板块是国务院批准建立的国家旅游度假区,旁边的珊瑚沙水库是杭州城区供水的应急水源,在环境这么敏感的地方发展工业是不符合国家政策趋势的。“如果发展工业,这里的未来不好,大家都在寻找转型的机会。”裴轶说。她所在的公司去参加电商展会,还把IBM的高管请到这块地上想办法,但是菜地里一家盖了一半的工厂,很难在新经济中有逆转性的机会。

转塘科技经济园管委会也很明白走工业道路的前途黯淡。云栖小镇党委书记吕钢锋说,他2012年在中央党校学习的时候,接触了很多云计算的资料。当时国内还是萌芽状态,但是国外已经在探索商业化了。他觉得中国早晚也会有这种技术,并且对整个商业社会带来变化。他不但毕业论文以云计算产业为题,还谋划着转塘科技经济园也要往这个方向去转型。裴轶的公司也修改了建筑方案,把厂房改建成办公楼,挂牌云计算产业园,跟着管委会到处去招商。

2012年的云计算还不够成熟,在最考验运算能力的场景之一“双11”,只有20%的订单在云端实现。吕钢峰的管委会和裴轶的云计算产业园到全国各地的展会去宣讲,可几乎没结果,跟云计算相关的企业本来就不多,转塘的环境也不符合。“当时这边都是歪歪扭扭的乡村路,从城里到这儿连公交车都没有。也没有食堂、超市,只有我们为了自己吃饭办了一个小食堂。”裴轶说。如果把云计算对世界的影响比作发电对世界的影响,那么转塘科技经济园离改变世界的圈子太远了。

转机却也是因为荒凉而到来,阿里云的一个机房在转塘经济园区落地了。“这种机房对耗电量的要求非常高,那每个区是有一定用电指标的。转塘这里又是工业园区,又是连个人影都没有,电量很富余。他们看中的那栋楼的业主也是把房子建起来不知道做什么,一直空着,就按照机房的要求进行了改造。”裴轶说。在2013年1月份机房的开业仪式上,王坚和吕钢峰第一次见面,两个人都相信云计算产业的未来,于是想做些事情。“那时候也没想过做云栖小镇,也没想要影响什么,就是说有没有可能做一个阿里云创业创新基地,聚集几十家跟云计算产业相关的企业。”吕钢峰说。

王坚是“阿里云”的创始人,也用自己的社会资源支持云产业的成长

当时的阿里云还刚刚起步,创始人王坚不但在互联网上受到群嘲,也被阿里内部的高管公开质疑,甚至在马云写给王坚书的序言里都没有避讳曾经有激烈的冲突。“博士是人不是神。博士的不足大家都知道,我了解的也并不比大家少。博士了不起的地方,估计很少有人知道。”在这种内外交困的环境里,王坚对机房启动那一天的印象很深刻:“那天特别冷,仪式还在露天进行,我冻得够呛。云计算也是在一个很困难的时期,不只阿里云,整个行业都是这样。我那天还有点感触,也没经过深思熟虑,但也不能说是没认真想,我就说可能我们见证了一个历史。其实,我心里也不知道云计算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看到那么多人为了这件事还真的搞在一起了。回头看真正变化是从这里开始的,不是从大家看到的地方开始的。”王坚说。

云栖小镇不是一个龙头企业带动地区发展的故事,阿里云当时还不是什么,没办法成为招商引资的招牌。“行业里质疑得不得了,说是新瓶装旧酒的也有,说是100年以后的事情的也有,你要是说云计算能挣钱,那是骗人的。”王坚说。吕钢峰对此很有耐心,他是一个讲策略又想做事的干部。“做工作最后是体现在招商上,可我觉得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阿里当时对云计算投入很大,如果国内云计算能成功一家,阿里的概率是大的。”吕钢峰说。他没有按照招商引资的常规做法对王坚有所要求,而是先把事情做了。

转塘科技经济园的开放态度和如白纸一张的荒地,让王坚觉得不但可以把阿里云开发者大会迁到这里来,迸发创新思路和沉淀云计算的文化,还可以把客户们引进来。阿里云的团队都是研发背景,刚上线的时候没有服务意识,还引起过网上的炮轰和吐槽,最后由王坚出差去道歉。云计算是一个新行业,客户的反馈很重要。王坚认为,是开发者和客户在教给团队如何做云端计算。“我有个私心,我自己到处跑可以见很多客户,员工没有这个机会。客户聚集在附近,员工们也能了解到他们最基本的需求。”王坚说。

跟云计算强相关的企业也欢迎这样的设计。政采云有限公司是浙江省财政厅和阿里集团筹建、按照云计算的架构搭建的政府采购平台。副总裁洪秀慧说:“政府采购的现状是每一级财政部门都要建一个自己的采购体系,这样做带来的问题是各地系统重复建设且信息孤立,彼此数据不能打通,原本非常有价值的采购数据没办法用,无法对政府采购的效率和效益提供价值。各地供应商、评审专家的引进,大都是本地的,资源不丰富,造成信息垄断,就会出现质次价高的问题。2013年的时候,马云就想能不能用阿里的平台优势切入政府采购领域,让它规范化阳光化。”洪秀慧说。

政府采购有严格的程序,采购的商品跟阿里平台上现有的品类也不十分匹配,不能简单把政府采购体系接入阿里现有的购物平台,必须从头搭建。新时代的购物平台毫无意外的采用了云架构。洪秀慧曾经在阿里工作过6年,正经历了云计算成熟的过程。她说,“双11”虽然增长很快,但如果不改成云计算,早晚有一天挣的钱都用来扩充机房,因为随着订单增多给处理器带来巨大压力。政采云现在做政府采购市场,以后业务可能还要扩充到公务员群体,这也是个淘宝体量的大生意。云计算的另外一个好处是,可以很方便地把平台上某个单位的创新方式接入进来,让平台所有用户享受到这种先进方法。“就像维基百科,它不是一个人写出来的,而是买了手机的无数人共同创作的。采用云计算的技术就相当于买了手机。”洪秀慧说。

政采云把总部搬到了阿里云的同一个园区,两栋楼之间步行只有一分钟。洪秀慧说,公司除了谙熟政府采购政策和程序的部分,另外很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平台搭建上,这种与技术强相关的事务,离阿里云近很省力。“我们跟阿里云频繁沟通是刚需,除了技术服务以外,甚至是经验的分享。比如说我们申请网络安全资质这些事宜,阿里云已经摸索过一遍了,可以告诉我们怎么做,少走弯路,投入产出比高。”洪秀慧说。

“淘富成真”

王坚和吕钢峰的初衷是在转塘建立云计算的创业创新基地,就不能是把园区的空房子租给阿里云的客户那么简单。王坚用自己的社会资源撮合了不同背景的公司组成云栖联盟,其中最早深度参与的是总部设在杭州的银杏谷资本。跟金融背景的投资公司不一样,银杏谷的背后是汪力成的华立集团等五家浙江省有名的实业企业,银杏谷资本总裁陈向明说,春江水暖鸭先知,我们都知道技术变革对未来一定产生很大影响,想用投资的方法摸索一条转型的路。“我们的初衷是拥抱变化,并不仅仅是投资挣钱,所以当时虽然对阿里云的质疑挺多的。股东们还是想站在这一边。另外,当时亚马逊的云计算已经成定局了,从做实业的角度理解,这个东西早晚是要出来的。”陈向明说。

吕钢锋带领迷茫的传统工业园找到了有未来的方向

陈向明担任了云栖联盟的主席,第一次在云栖小镇开的云栖大会就是由银杏谷资本的投资经理做主持人。“那时候对这个开发者大会的关注很少,虽然也来了4000人,但跟现在是没法比的。我们不是简单地来投项目,完全是跳进来一起建设。因为从IT到DT的转变到底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这时候必须站到实践最前沿来。当时云计算的发展还不清晰,我们要做很多组织协调的工作,必要时还得让大家互相取暖。”陈向明说。

随着在云栖联盟这条路上越走越远,陈向明发现云计算行业同其他“风口型创业”不一样。“传统的投资会收到很多的项目,那是考验判断力。可接触云产业之后发现,它本身没有很多东西起来,不存在让你去判断项目的好坏,很多时候是去设计创业项目,同时你再给它钱,还要帮它找市场、应用场景、合作伙伴。”陈向明说。

从投资角度去看转塘的云计算创业创新基地和云栖联盟就会发现,招商和孵化器都不能满足这个新产业发展的需求,而是必须建立生态,在这个生态里的各种资源越丰富,越能碰撞出新项目。今年云栖大会上被反复提及的云徙科技,就是银杏谷资本撮合的创业公司。陈向明说,云徙的创始团队有用友软件的背景,它的优势是既有大型企业的资源,又非常了解它们信息化的需求,可它熟悉的是IT服务,不是DT服务。阿里云有云计算技术,可对企业不了解。“它们每个都差一点,我就游说用友的团队出来创业,介绍阿里云总裁胡晓明认识,让他们融到阿里云的生态里。”陈向明说。因为企业的互联网转型是真需求,云徙科技成立才一年时间,就拿到了不少大客户。今年新零售的一个话题“茅台云商”就是云徙科技开发的。

参与云栖联盟的还有郭台铭,他跟吕钢峰、王坚一起讨论了云计算创业创新生态的结构,并派了一个制造专家团队常驻转塘科技经济园。富士康的代表林志聪说,在整个产业都在提创新创业的趋势下,富士康也要尝试在传统企业之外,对创新能做些什么。跟阿里合作的初衷是想打造质量好价格又不贵的产品,从这个想法往下谈,我们锁定了智能硬件的方向。

跟普通的工业园和创业基地不同,转塘的云栖联盟创办了一个开放性的“淘富成真”活动。“淘”指的阿里背景,“富”就是富士康。当时王坚跟郭台铭讲,“富士康不能只帮苹果生产,也要帮小企业才能真正改变社会,大企业要成为小企业的创新平台”,二人一拍即合每个月固定会有云栖联盟的企业派出专家为创业者指导方案和提供帮助,比如银杏谷资本会给出融资建议或者投资、富士康的工程专家给出制造方案,淘宝发挥渠道作用、工业设计公司洛可可给出市场前景建议等。“刚创业的小公司很缺乏经验,我们跟云栖联盟的其他公司一起提供资源和机会,帮它们提高存活率。”林志聪说。

随着“阿里云”的成熟,一批“涉云”企业聚集到小镇,形成生态

因为以支持和参与创新为目的,郭台铭给富士康团队确定的筛选标准是寻找价值的创造者,而不是价格的破坏者。“如果这个方案是把市面上已经有的产品改进得更便宜,那不是我们这个平台要支持的。我们希望看到创新、创意能增加这个新产品、新应用的价值。”林志聪说。除了每个月的点评,林志聪和同事们要把方案变成产品。“不同的方案需要的技术和设备不一样,这些设备分布在富士康四十几个工厂里,不可能全部搬到小镇来。我们要做的是给出优化方案,再看需要用到哪个工厂或者实验室,做资源对接。”林志聪说。

富士康已经给“淘富成真”里五六十个项目生产了脑洞大开的产品,但这些最后不一定能获得市场成功。林志聪说,智能硬件迭代很快,流行趋势也一波接一波。对富士康来讲,每个新东西的订单量都非常少,可从方案、打样开始的工序却一个都不能少。这挣不了什么钱,但创业者能获得制造专家的支持,而富士康也在创新潮里精进思路和工艺,既然创新会对制造业造成很多的挑战,这些方案刚好提供了新内容去研究。林志聪说,他们帮助生产的一款智能笔获得了创新奖项,淘宝众筹的成绩也很好。那支笔是针对纠正小朋友写字姿势的,姿势不正确笔芯就缩回去写不了。“创意家在小厂生产的样品,重量有21克,功能和信号也不稳定,笔芯该回去的时候不回去,不该回去的时候回去了。我们分析笔的功能原理,重新设计了一些架构,挑了不同的元器件材料,把重量减轻、稳定性提高。创业还是那个创意,但我们改进升级了。”林志聪说。

创业者

在新兴的云计算生态里,只攒出“创业导师”来还不够,连创业者和创业项目都要有意识去寻找。云栖联盟对自己生态的描述是科技蓝天,创新牧场和产业黑土,这些“生态设施”需要对象。也许是大学老师出身有种济世情怀,也许是自己做阿里云的坎坷经历,王坚对创业的理解更宽容。他说,牧场和孵化器的区别是放养和圈养的区别。牧场只要提供蓝天和草地,其他跟你没关系,这种环境里真正的创新才能激发出来。黑土意味着不要眼睛只盯着成功者,要尊重失败者。黑土本质上是死掉的东西烂在这里嘛,时间久了就成了肥沃的土壤。从这个角度来看,真正的产业是创新创业的肥堆起来的。“现在中国很多地方创业死掉了,这个人就毁掉了。这个气氛一定要改,只看光鲜的考核机制要变。”王坚说。

契合这个创业调调的项目有像硬功馆这样的项目,创始人林春青在华为工作了十几年,组建了华为在杭州的实验室。他从华为辞职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我在灵隐寺旁边的客栈已经开张了,但是有人劝我这么多年的硬件经验,还是继续在这个领域里做比较好”。林春青说。硬件领域需要各种材料、调试设备,还有放置这些设备、研发的空间,在美国有“车库文化”,中国绝大部分独立创业者没有这个条件。更多的情况是服务于一个企业或者创业团队,虽然核心创意属于开发者,但是荣耀和利润被其他辅助部门摊薄了。林春青说,他如果在硬件领域继续做下去,是想探索一种模式让开发者只专心于自己的创新,却得到相匹配的回报。林春青对硬件创业的想法被人推荐给王坚,两个人聊了三个小时,最后被邀请来云栖小镇创业。“当时专门有人给他找个领域有想法、有意思的创客,约在咖啡馆里,一次见一拨人,每人15分钟。就是聊天,聊对自己领域的想法。我当时是那天见的最后一个人,又说到了一起去。”林春青说。

“硬功馆”创始人林春青

林春青探索的第一步是在阿里云的同一个园区做了公益性质的实验室硬功馆,24小时向硬件创客们开放。“仪器全都是朋友们赞助的,连开发板都有人捐。他们通知我留意一下快递,我开箱就是一堆物料或者开发板。知道你做了这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他们愿意拿出来给人分享。”林春青说。消息很快在硬件圈子里传开,不仅有杭州的创业者,甚至有人远道而来,无论是周末还是通宵在硬功馆里都能见到。大家坐在桌子前,专注自己的研发,不问出处,是一种自由、开放的氛围。

把云计算生态这个关键词设置好,招商也逐渐容易了些。哦耶科技是最早入住云计算产业园的创业公司,他们做的是专门针对中小型企业、运营商的智能硬件和软件系统,像可以收集数据和建立局域办公处理功能的路由器、把普通打印机改造成共享打印机的系统等。创始人邓方涛在摩托罗拉工作了很多年,最开始创业都是在家里完成,拿到订单之后,西湖区科委推荐他不妨在转塘落脚。“当时周围还都是草地,只有这个云计算产业园。我一开始租的孵化器里的办公桌,后来做得有点大了,就租了一个小间。这里虽然很偏远,但我的产品都是在网上销售,对交通没要求。它租金本来就比市内便宜,政府还连续三年给租金补贴。”邓方涛说。

“哦耶科技”创始人邓方涛

除了租金上的优惠,对邓方涛来讲,另一个重要的扶持是得到富士康的帮助。“最早我是在小厂生产的,部分产品有质量问题。我是第一期淘富成真的学员,富士康给展品进行了诊断。后期在富士康的厂里生产之后,把质量提高到了一个好的等级。现在想找出一件有缺陷的产品,找到的都是好的。”邓方涛说。邓方涛卖得最好的一批路由器是10万台,对于富士康来讲是个微小的订单。“我可以服务中小公司和运营商,是因为他们的需求大的路由器企业不愿意给做。如果是间普通的公司,富士康就更不能给生产了。因为淘富成真的项目里,我们的领域很匹配,对我来讲,我没有做出太大的投入,怎么都不亏。心理没有落差,合作关系就稳定。”邓方涛说。

随着云计算技术在各种领域的应用,转塘园区的企业类型也丰富起来,除了互联网领域的创业企业,还入驻了深入传统制造行业寻找商机的公司。博拉科技是给工厂的生产线做自动化和智能改造的解决方案的公司,它其中的一个客户是福特汽车零件的生产线。COO曾盈华说,福特要求一切零件的生产数据可追溯,所以企业不用这种生产线,就接不到福特的订单。它的原理就是,每一个零件都有二维码,从生产到质检都是由机器人来完成,每一道工序的状况和最后的检测都有详细记录。博拉科技要做的就是根据客户生产流程和工艺要求,设计机器人组合和软件系统。

“博拉科技”利用云计算技术做的机器人检测系统

把生产设备、各种不同功能的机器人和操作系统严丝合缝的连接成流畅的生产线,背后需要复杂而迅速的计算,这些业务都与云计算息息相关。博拉科技的母公司虽然在市内,创业不久就把总部搬到了阿里云的附近,因为工业技术跟互联网技术相比发展速度要慢一些,在这里可以获取云计算最前沿的信息,互联网水平得到提高。曾盈华说,让公司看中的还有每年的云栖大会,作为入驻企业不但可以获得展位的优惠,还在宣传上搭便车,更重要的是获得同行交流和潜在客户。博拉科技今年展出的就是汽车零件生产的最后环节,缺陷检测。它是机械手和视觉识别密切配合,按照事先设定的标准检测缺陷,一旦不符合就会报警。因为数据都是程序设定的,这种检测比从前肉眼检测速度快、准确度高。这个检测站已经有企业感兴趣想进一步接洽了。

云栖小镇

把行业大会、资本、创业导师、涉云企业捏和在一起,还要有文化沉淀和价值观,创业创新基地的定位难于体现这么复杂的系统。作为运营方的管委会还有更实际的需求,吕钢峰说,传统工业园区的形态是企业关着门自己管自己就可以了,把围墙搭好,它在里面生产,产业工人就按部就班的标准化做出来就行,8小时内在生产线上,8小时外他的需求也比较简单。所以,工业园只要满足物理空间的要求就可以了。“大家头脑风暴云计算产业和从业人员的需求就不一样了。他需要开放的空间,有咖啡馆,有信息交流,要环境好,这些满足了才能留住企业、留住人才。那么,合适的形式就是小镇,它能承载工作、生活、精神文化活动的功能。我们从云产业的人的需求出发去构建一个生态体系,这看起来是产业园到小镇名字的变化,其实背后的逻辑是不一样的。”吕钢峰说。

从云计算产业的发展来看,它也逐渐形成了一个多层次的生态。首先有硬件服务商行业,它提供硬件给企业,然后装上云的操作系统,这是传统IT服务公司的领域。第二是云服务商,这个领域未来中国或者说全世界都不会太多,会形成垄断。第三部分又是一个体量非常大的行业,云的应用公司,就是用云技术为各行各业的实际需求提供技术方案。“我在这个产业里沉淀了四五年就是想把这些人聚起来,可以互相交流、有资源流动,这对产业的刺激会非常大。”吕钢峰说。要形成一种你来我往、共生共荣的圈子,也需要一种更柔和和丰富的形态。

云栖小镇就是从云计算产业的特点和需求出发,造出来的概念。把云栖小镇建好,工作其实很复杂。吕钢峰说,那就要把企业服务好,而不是管理好。这句话很多人都会讲,可做起来不容易。“第一次在转塘开云栖大会,来参加会议的一个开发者都半信半疑地怕是传销组织。我们是安排了车去接站的,他家人不许他坐,让他自己打车到会议现场,如果情况不对还脱身。那么,这种要在菜地聚集4000人的事,作为地方政府也是顶着风险的。”吕钢峰说。还得有配套设施,现在只有两家咖啡馆,距离科技人才们熟悉的城市物质文化生活还遥远,吕钢峰说,转塘从前是个工业园区,向谋划的那种小镇去发展还需要时间。

王坚跟转塘发生联系的一个初衷是想沉淀云计算开发者的文化,现在有了小镇的概念,除了云栖大会的形态,他还做了一个“博悟馆”,邀请艺术家、美院的师生参加创作营,用人类计算能力、数据形态发展的历史为灵感创作作品、在这里展出。王坚说,博物馆大多是展示过去的东西,但我希望人们看完计算发展的历史,能够在对未来思考。我叫它”博悟馆“,不是回顾过去,而是展示未来。

云栖小镇这个词,私底下叫了两年。王坚说:“我们圈子里不说转塘科技经济园,都叫云栖小镇。可这是没有政府辖区的,开玩笑的说法,这都是地下工作。省长来视察的时候,吕钢锋出主意,让我在省长面前叫云栖小镇,看看反应。”领导们觉得这种形态和想法都很新,想在浙江省推广,促进经济发展转型升级,“云栖小镇”获得了认可,成为浙江特色小镇的发源地,又从浙江省走向了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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