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者报》记者 刘露扬
2018年除夕夜，当人们正沉浸在欢乐祥和的节日氛围中时，一桩“2018农历新年第一场大型互联网公司收购”被悄无声息地敲定下来。假期结束后的第二个工作日，各方火速签字，在中国陌生人社交行业的市场竞争者尚未搞清楚状况之前，陌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上了一家独大的垄断宝座。
2018年2月23日，陌陌发布公告称，收购探探公司100%的股权，对价约265万股的股票及约6亿美元的现金。据陌陌2017年前三季度财报显示，截至2017年9月30日，陌陌持有的现金、现金等价物和定期存款总额为9.497亿美元，也就是说，这次对探探的收购花费公司存量现金近三分之二。同时，以公告发布当天陌陌34.91美元/股的股价来计算，此次收购交易总金额折合人民币约44亿元。
这桩石破天惊的交易在行业内引发巨震，垄断形成的全新格局开始让人们预感到社交进化的更多可能。在资本市场上，同样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公告发布次日，陌陌股价飙升17%。这些都将陌陌CEO唐岩，一位不到40岁的创业者高调拉进人们的视线。
那么，陌陌为何要用如此高价买下看起来业务重合度极高的探探？收购探探对于陌陌的定位会有怎样的影响？行业运作背后的逻辑是什么？未来还会有哪些想象力？带着这些问题，《投资者报》记者阅读了大量相关数据展开研究并设法与陌陌方取得联系进行采访，然而截至发稿，陌陌并未对这些问题做出回复。
曾经梦想当一名“古惑仔”
陌陌CEO唐岩，1979年出生，湖南娄底人。据其自传的描述，唐岩从小成长于厂矿区里，常年和一群兄弟“混江湖”。打架对于年轻的唐岩来说则是家常便饭，一言不合就动手抄家伙，头上缝过二三十针，伤疤至今仍在。年轻时唐岩的向往和追求是成为一名“古惑仔”，认为这是有道义、讲情分。
然而，唐岩的人生并未按照自己所预设的轨道发展。2000年，唐岩从成都理工大学建筑系毕业，回老家做了3年工程监理。根据唐岩自传描述，在工地上浑浑噩噩的日子里，备受煎熬的唐岩想起高中时曾看过一个女同学的日记，里面一个句子让他印象深刻——“如果考不上大学，就要去大地方，生活在一个有投币电话的城市。”不甘平庸的天性开始再次在唐岩体内蠢蠢欲动。不久，他放弃了这份工作，开始了“北漂”的生活。
与大多数两手空空的北漂不同的是，初来乍到的唐岩有贵人相助，这个贵人来头还不小——“大象公会”的创始人黄章晋。说起唐黄二人的结识还颇具喜剧色彩——当年黄章晋在娄底的一个BBS上看到一个人的签名，竟然赫然挂着“谁不崇拜我，我就打死谁”，这个痞气十足的人就是唐岩。黄章晋被其嚣张的文风和粗率的性格所吸引，起先是在BBS上交流，一来二去后二者竟然成为了挚友。2002年，朋友委托黄章晋推荐网易北京站的编辑人选，他第一个就想起了唐岩。“特别有锐气，灵敏，好学。”他向朋友介绍说。
就这样，昔日的娄底小混混唐岩正式进入网易成为一名编辑。在北京的第一个月，唐岩白天在东方广场网易北京站上班，晚上挤在330元一个月的地下室隔间。发工资前一个星期，他经常没钱吃午饭，就去公司的茶水间灌一肚子免费的咖啡，据说他和女友还曾因“要不要买10块钱的栗子”而冷战数天。
“那时就是心虚，我是个外地人，说话有口音，在北京害怕被鄙视。”回忆起当年，唐岩曾说，“知道那种感觉吗？小时候你最喜欢班上那个女孩，却用揪她辫子、踢她、打她的方式来表达，你不会表露你的情感，人是虚的。”
也许，正是出于这种不善言辞的性格，唐岩对现代都市人在人际关系上的孤独感有着深刻的体会，这也解释了为何唐岩要在网易的事业如日中天之际，毅然选择辞职创办陌陌。35岁时，唐岩凭借成立还不足三年的陌陌被评选为“全球40位40岁以下的商界精英”之一，也被业界称为“中国荷尔蒙社交鼻祖”。这个不甘平庸的青年创业者再一次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独到的眼光和极具价值的创造力。
增长期的瓶颈
其实，说起陌陌一夜成名，还要从一次惊世骇俗的营销说起。2012年4月，网络红人Mike隋发布了一个名为 《老外屌丝中文哥超强12人模仿》的视频，短短几天转发量就超过了40万次，一度成为各大视频网站、门户视频专区的头版头条，极具病毒般传播效应。该视频全长达9分钟，其中有四个字尤为突出“约炮神器”，正是这四个字道出陌陌社交软件的使用目的，也使陌陌成为彼时网友议论的焦点。这个视频营销虽然因形式低俗而引发热议，但却实实在在地为陌陌带去了200万的注册量。这在2012年互联网浪潮的初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此次事件也令陌陌迎来了一轮发展高峰。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在外界看来，陌陌一直将“约炮神器”毫不避讳地作为其平台的卖点。然而，随着互联网红利逐渐消失，陌陌遭遇到发展中的瓶颈期。
2015年10月，陌陌注册用户达到1.8亿人，尽管推出了会员、表情等增值服务，但付费转化率仅为1.3%，这让陌陌一度陷入迷茫。为找到新的发展模式，仅6.0版本，陌陌就迭代了35次，试验了包括留言版、陌陌现场、陌陌吧等多种功能。同时随着陌陌逐渐做大，上市，如果还是如同以前一样，靠低俗定位显然行不通了。且不说，这对品牌的形象带来的负面影响，更重要的是法律对灰色地带的监管也成为悬在它头上的一把利剑，不知何时就会砍下来。
嗅觉敏锐的唐岩预感到危机，再一次发挥他的创造力，对陌陌实施转型，努力摆脱之前为陌陌定下的“约炮神器”这一形象。
2016年4月，陌陌上线直播功能；2017年7月，在更新的8.0版本中，又围绕着视频社交，进行了包括快聊、狼人杀、电台等众多新功能的试水。如今打开陌陌的客户端，首页上狼人杀、点点、群组、电台、视频群聊等一系列功能扑面而来，在近两年持续的产品调整中，陌陌变成一个很难被定义的复杂产品。
短短两年，陌陌完成了从单一功能社交平台到多功能视频社交平台的蜕变，股价也从低迷状态中重新振作，估值一路飙升近80亿美元。从2016年6月30日到2017年9月30日，陌陌的单季度营收从9910万美元暴涨至3.54亿美元，单季度税前季度利润也从1548万美元增长至7910万美元。
然而，随着直播风口的逐渐消退，2017年连续两个季度，陌陌的净利润开始呈现环比下降，似乎直播带给陌陌的业务增长模式已逐渐见顶，股价因此一度下跌20%。
此时的唐岩仿佛再次嗅到危机。直播红利消失后，陌陌该何去何从？冷静下来的唐岩发现，在自己起家的陌生人社交市场上，有一家模式看似极为简单、而自己先前并不看好的公司早已杀到了近在咫尺的位置，跻身行业第二把交椅。这家公司就是与美国知名社交软件Tinder运行原理相同、基于大数据智能推荐的移动社交APP“探探”。
原来，就在陌陌成功后，陌生人社交市场一度成为创业公司与投资机构最为看重的赛道之一，诞生于2014年的探探正是从这一红海中杀出的佼佼者。据猎豹 2017年年度报告显示，在社交类APP排行榜上，探探以每周人均打开次数103.2排在第六位，在它前面的是微信、QQ、微博、贴吧等头部玩家。可以看到，在陌生人社交领域，无论是数据增长，还是对“约炮神器”的认知，探探都与早期主打单一社交功能的陌陌好像是同门兄弟。
探探能带来更多女性用户
陌陌与探探又有着本质的不同。
根据Questmobile数据，2017年9月，探探的月活量大约为2000万，而陌陌的月活量大约为8200万。探探的女性用户占比54.2%，陌陌女性用户占比36.4%。相比之下，陌陌用户虽多，但探探在女性用户占比上，可以说补足了陌陌的短板。
那么，性别比例究竟是如何影响陌生人社交APP的发展呢？根据行业报告显示，在陌生人社交领域，女性用户一向是作为“稀缺资源”而对平台质量起到决定性作用。关于社交平台有一个说法，那就是一个优质的女性用户能为平台带来七个男性用户。换言之，如果没有了女性用户，男性用户就不会来，女性用户是社交软件得以立足的基础。
那么，女性用户的多少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产品的用户留存率，因为多数男性用户基本不用去服务，只要这里女生多，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服务。于是，对于陌生人社交平台而言，保证女性用户体验要远比新获客更为重要。一旦用户男女比例失调，会有很多男性用户被遗弃，形成一个非常长的尾部效应，这会对大多数用户造成极差的体验。
探探估值上涨如此迅速，与其成长性密不可分。据2017年6月探探官方提供的数据，探探手机注册用户达到9000万，有效用户(去除垃圾账号和封禁账号)6000万，其中90后用户占比75%以上；日活量突破600万，次日留存率高达75%，并完成了超过30亿次用户配对。唐岩此前也曾公开对媒体表示：“我们也很认可探探以女性用户体验为中心的产品理念。”他认为，探探与陌陌存在天然的协同性，前者的用户年龄结构以及对用户隐私保护方面对陌陌形成互补，而且两者的用户重合度并不高。
而对于未来的发展战略，唐岩曾表示，“收购对于我们来说，不管是对内对外，都是一个非常明确的信号，我们是立足社交为本，然后在泛社交和泛娱乐上能够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陌生人社交的未来
陌陌和探探作为陌生人社交的行业老大和老二，在此次收购中可谓是“一拍即合”，从双方第一次见面到最终拍板，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从这一见钟情的背后，我们可以看到整个陌生人社交行业未来的发展趋势也逐渐明晰起来。
唐岩此前曾表示，在泛社交和泛娱乐领域，你很难用某一个功能点的主打，去满足这些人的所有需求，这根本是做不到的。泛社交领域是大树底下，寸草不生。在陌生人社交市场，陌陌主攻场景社交，探探主攻高效交友，双方是各自领域的第一，而且有了第一，就不会有第二存活的机会了。现在两个第一合并在一起了，那么我们要看看，我们能否成为泛社交和泛娱乐领域一家有垄断性的公司。
探探CEO潘滢也认为：“都知道Match Group（匹配组）的市盈率非常高。可是如果Match Group下面任何一个单一的品牌、或者几个品牌拆出来，是没有那么大聚合的价值的。而且Match Group完全垄断了整个欧美市场，它不仅把美国垄断了，也把欧洲垄断了，还在扩张剩下的、其他的市场。所以对我们来讲这个逻辑是非常通的。而且大家是真的想干这个事儿，而不是说只是讲个故事给媒体听，或者讲给投资人听，这一点我们是特别认同唐岩的想法的。”
在唐岩的设想中，探探的CEO王宇和潘滢将继续独立思考探探未来的发展，用他们自己的想法来独立地运营探探，陌陌这个品牌也会独立发展。唐岩表示，二者之间当然也会有一些资源整合的，比如一些市场推广上或者整合能够让1+1>2的。但在产品结构这块，独立思考和独立探索，应该是比较适合双方的一条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