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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流停滞下的快递员:送外卖、打零工、想回家

创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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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马舒叶 谢中秀  编辑丨谢中秀

来源:燃次元

疫情不断迎来好消息。

12月7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综合组发布《关于进一步优化落实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措施的通知》,提出疫情防控十条新措施。

“新十条”一出,便在朋友圈刷屏,有用户表示,“朋友圈都在欢天喜地。”同时,“不再对跨地区流动人员查验核酸检测阴性证明和健康码,不再开展落地检”的利好下,有消息指出,携程平台上的机票瞬时搜索量猛增160%。

只是好消息并非“立竿见影”地传达到每一个行业和个人。

“我们还在等待全面复工的消息。”北京市朝阳区某申通快递站点的快递员张朝向燃次元说道。

等消息的并不只有快递员,消费者也在盼着“收快递”。

在这之前,停滞是不少地区的物流普遍状态。“快递怎么了”成为消费者心头的疑问。燃次元看到,在小红书等平台,IP地址显示为江西、山西、河南、浙江、天津、辽宁等多地的用户均表示快递停滞。

快递停滞,“心急”的不只是消费者,收入依靠计件提成的快递员也面临着“手停口停”的窘境。

在整个快递链条里,从转运中心,到库房,再到快递员,中间任何环节出了问题,“就会影响一大片。”张朝向燃次元直言。

今年11月,张朝就经历了先是转运中心被封,然后是库房被贴上封条,好不容易库房可以拉货了,负责拉货的其中一个司机混阳了,“由于拉货的司机住一起,所以3个司机都隔离了”,最终快递还是拉不出来。

转运中心封闭的前两天,张朝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歇两天”,因为快递员的工作几乎全年无休,双11更是忙得没时间吃饭。但很快,经济压力取代了休息的松弛,“快递停运就没有收入”,但家里还有没还完的房贷,于是张朝开始动员身边其他快递公司的朋友,“问问消息,需不需要‘代派’,打打零工。”

北京市朝阳区某顺丰网点的快递员小贾则在站点关闭期间,骑起摩托送起了外卖。

只是“打零工”也并不长久。从11月15日站点关闭至今,张朝仅有一半时间有零工可干,“同一片大区,如果别的快递没停,而且忙不过来时就需要找代派。但说实话,活不多。”以往从早忙到晚的张朝,打零工期间,“工作时间比以前短多了。”

不过,如今关于疫情的好消息不断,快递恢复的希望似乎也近在眼前。12月5日下午,小贾所在的站点恢复营业。

但一切要回到正轨仍需时日。12月5日当天,因为同区域京东快递员仍在隔离中,收件的压力都落在了顺丰身上,小贾一直忙到晚上九点才收件完毕下班,“但即便如此,到件数量仍然比平时少了一半。”12月7日,小贾告诉燃次元,派件量基本恢复正常。

仍有快递站还没有得到恢复。12月6日,燃次元发现,北京市朝阳区部分京东、中通、申通快递站点均在关闭中,快递配送车整整齐齐停在站点前的空地上,在京东某站点,快件也堆满了站点前的空地。

12月6日,北京市朝阳区某申通快递站点快递员也告诉燃次元,“站点目前仍在关闭中,可能很快会恢复。不过消费者端想要物流恢复正常,可能还需要几天。”

如今,张朝仍在等待完全恢复,小贾所在的站点虽然恢复了营业,但小贾仍保持着上班送快递、下班送外卖的工作节奏。

刚来北京一个多月的极兔快递员郭方已经买好了回家的高铁票,计划有机会再来。

物流行业的恢复或许黎明在望,但对于张朝等从业者来说,完全恢复到常态,可能还要一些时间。

小贾:骑上外卖车,一天跑13小时

12月初,小贾开着快递车,把顾客在外卖下单的两箱怡宝矿泉水送到了小区里,由于矿泉水太重,他“出动”了平常拉快递的板车,才把48斤重的水推到顾客家门口。

从11月20日站点关闭后,小贾就捡起了外卖员的兼职,普通的外卖就用摩托送,像矿泉水这种大宗货物,就出动快递车送上门,他从快递小哥“摇身一变”,成了外卖小哥

小贾告诉燃次元,快递一停,快递员的收入也就停了。但随着11月底北京大量小区封闭,以及不能堂食,外卖订单量骤然提升,外卖员配送费上调,“同样的配送距离,平时一单配送费4.6元,现在一单起步价就是6元”,送外卖成了“抢手活”。

而且因为不少外卖小哥封闭在了小区,为了带动骑手配送的积极性,外卖平台还推出了奖励活动,“3天送满170单,一天至少送60单,就能拿到3400元的奖励,折合下来一天除了配送费还能多挣800元。”

为了达到活动要求,小贾需要从早上10点跑到晚上12点,由于活动要求第一天要送够70单,额外奖励370元,晚上最后还差4单,小贾索性“眼睛一闭,也不看距离随便抢单”,结果等最后一单送到顾客手上时,已经超时了50多分钟。

2010年,小贾从四川老家来到北京,到现在已经在顺丰做了整整12年的快递员,工作至今,他的派送工具从电动车升级成了快递车,以前负责派送的范围现在也已经分成两个点部,需要100个快递员才能完成派送任务。

由于小贾资历老,负责的是CBD商务楼仅2层的快件派送和收件,虽然每天要保证12个小时工作时长,但每天6:30就准点下班,一个月也能保证1万多元的收入。

去年6月,为了尝试新的可能,也想记录更多的生活瞬间,小贾注册成为了一名外卖骑手,送完快递下班后兼职赚些外快,没想到在快递停滞期间,“无心插柳柳成荫”,外卖员的兼职成了小贾主要的收入来源。

但送外卖显然要比小贾送快递的本职工作“更累”

11月份站点停业后,小贾把送外卖的兼职变成了“主业”,从熟人那里500元入手了一辆二手摩托,“送快递特别是送商务楼,送完就可以休息,但送外卖是一刻不停地跑。”小贾告诉燃次元,有些平台订单超时扣配送费,起步就扣30%,有时配送费一单就扣没了。

从11月末至今,小贾骑着摩托车匆匆跑过大街小巷,也以外卖小哥的视角看到了很多平时不一定关注的事情

他注意到,一开始写字楼只是控制到岗人数,后来慢慢不让进了,再后来小贾发现,以前园区4个路口封闭得只剩下一个,他需要绕好大一个圈。

而他跑的美食城,做餐饮的店换了好几拨,原来卖粥的改卖饭了,而热气腾腾的烧烤店突然有天搬空了。

有一次,小贾刚刚在系统里接到一单,就收到了顾客的信息,请求他尽快送达,小贾骑上摩托就出发,从取餐到送达只用了十多分钟,送到手后,他才知道顾客“上一单配送了3个多小时没送到,人都饿晕了”,那一单,小贾拿到了18元的高额打赏。

前两天,小贾所在的站点恢复了营业,但距离业务恢复仍有距离,“到件数量比平时少了一半。”

目前,小贾仍然是上班送快递,下班送外卖,而在运力紧张及小贾的努力下,比起去年,小贾的收入,反而有所增长。

张朝:站点关闭,四处“打零工”

2019年初,张朝从河南老家来到北京,成为了一名快递员。在快递员这个流动频繁的行业里,4年的从业资历,足够让张朝成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快递员”。

但突如其来的物流停滞,还是打了张朝一个猝不及防。

11月,正是快递行业最热闹的时候,也是“快递员们的掘金季”,以往张朝能在11月至少多挣一倍工资。但今年的11月却充满了不确定性。

“早在11月6日左右,大家就在传极兔某转运中心封闭的消息。此外,我们租住的城中村也不时传出有确诊病例。”于是,为了“保证不被隔离,正常送货”,张朝连续好几晚不敢回租屋,想办法“对付”。

只是停工还是不可抗拒地来了,11月15日,张朝接到了转运中心封闭的消息,“我们网点60多号人,都停了。”

同时,张朝居住的城中村也“封村三天”。被突然按下“暂停键”的张朝一开始很开心,习惯了在北京全年无休送快递的他,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歇两天”,感觉“像是突然放了假”。

但随后,“快递停运就没有收入”,担心家里还没还完的房贷,张朝便利用起自己的关系网,问问其他快递公司的朋友,是否需要外派,“打打零工”。

代派,即快递公司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将一部分快递外包派送,张朝告诉燃次元,普通一单快递派费往往在1.2元左右,代派派费要给到2元一票。但11月快递停运后,大量快递小哥歇在家里,“不缺干活的”,僧多粥少的情况下,派费也被压低了不少。

能打的零工也并不多。“同一片大区,总有站点还有快递,而且还缺人的。但确实活儿不多,打零工也是拉着快递去送,但打零工时的工作时间比我正常工作时短多了。”张朝直言。

从11月15日至今,站点关闭的20多天时间里,张朝也仅有一半时间有零工可干

不过,张朝也并不挑拣、抱怨,虽然“干一天才挣二三百块钱”,但对张朝来说,“总比闲着强”。

不过即使是零工,张朝的工作压力却并没有减轻。

在送快递之余,张朝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密切关注快递小哥们私下的群消息,“有的小区前一天刚送完快递,第二天群里就有人说已经封了,不能去了。”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同时,不少封控的小区不能进入,只能放到小区门口的架子上,张朝过上了从早到晚接电话的生活,他告诉燃次元,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他总会接到电话询问,“我的包裹是盒子还是袋子?你给我放到了几层?”甚至凌晨三点,张朝也会接到上完夜班的人打来的电话。

有一次,张朝前一天只睡了几个小时,晚上8点把最后一批快递堆在架子上后,回家来不及洗漱就“睡死了过去”,等第二天早上6点一醒,手机里是满满的未接来电。

过去的20天,张朝有一半的时间都因为各种原因待在宿舍,在这样的闲暇里,他和舍友们会买菜回来,“烫火锅,做大盘鸡,或者炒几个菜”,一间不大的宿舍里,虽然只有一个暖气片,倒也很暖和。

张朝告诉燃次元,“我不害怕疫情,感染倒是其次,我更怕没活干。”对他而言,“老家也在静默,回去也找不到工作,还不如在北京送快递,好歹挣得多一些。”

现在,张朝还是想继续留在北京,一边做零工,一边等待解封后恢复正常。

郭方:刚来就遇上停工,现在想回家

在北京五环某处城中村的一个出租屋里,郭方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拿着手机打游戏,活动的范围仅限于宿舍门口到床铺的短短几米。

而就在两个月前,他才刚“慕名”前来北京,“听说北京快递员一个月工资都能过万元”,郭方此前在老家一个电子厂打工,月收入4300元,在北京快递员“高薪”的吸引下,为了赶上双11的“招工潮”,10月底,郭方抓紧时间来到了北京。

“我来北京就是为了赚钱的,不管能做几个月,挣几万块回家过年。”郭方表示。

一开始,郭方也的确赶上了这一波“快递员们的掘金季”,他一来北京就应聘上了极兔的快递员,配送区域覆盖了包括商务区和居民楼在内的20多栋楼,每天从6点一睁眼,就去转运中心卸货,一天往返3趟,等送完了快递,就到了晚上10点。

由于“方向感好,机灵”,郭方很快熟悉了流程。如无意外,郭方能完成来北京前的规划,赚个几万块回家过年

但生活最不缺的就是意外。11月10日,郭方就因隔壁楼栋检查出了阳性,被封闭在了宿舍里整整3天。

而此时,郭方才刚入职十几天,也还没发工资。于是封闭期间,郭方只敢买几包泡面,勉强将就过去,想着三天而已,熬一熬就行了。

但出楼恢复正常工作仅一天,郭方就接到了流调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手都是哆嗦的。”郭方告诉燃次元,工作人员表示,他前一天送快递的小区成了高风险,于是郭方赶紧去医院做了单管核酸检测,“我就怕健康宝有弹窗,这样就送不了快递了。”

还好这次有惊无险,郭方的核酸并无异常。但此后,郭方感觉自己“胆子小了不少”。每天送完快递,排队做核酸的一个多小时里,郭方都尽量把口罩戴的严严实实,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用酒精消毒,他带来换洗的三套衣服也是一天一换,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博搜索最新的防疫通知。

即便如此,坏消息还是一个接一个。

11月14日,和郭方同住的舍友检测出了“混阳”,整个宿舍都隔离3天,如果想吃菜,就要麻烦其他快递小哥买了挂在门把手上。因为泡面吃光了,郭方不得已点了两次外卖,“一次18元多,一次20元多。”算了算,隔离3天下来,不仅没有收入,还花了不少,这让郭方心里十分难受。

“屋漏偏逢连夜雨”,因舍友“混阳”而被隔离的第二天,郭方又收到了转运仓库封闭的消息,“网点上已到的快递运不出,还未发出的快递要联系取消。”郭方是从站点经理那里得到的消息,“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封,一天不解封,就一天没活干。”

眼看着等3天隔离期一过,宿舍里其他的快递员都开始“活络起来”,区别于郭方,他们大都干了好几年快递员,“手里有消息,有资源,总能打听到有哪家快递公司缺人干活。”只是停滞期间,人多活少,“他们也是干一天算一天,不知道明天的活在哪。”

但刚到北京还没一个月的郭方,并不具备这样的资源

郭方也考虑过去送外卖,但买辆专业的外卖车,包含附加设备如手机支架等在内,要6000-7000元。而且和快递不同,外卖对时间也要求更高,之前郭方曾在小区里撞上过拎着两大包东西跑着上电梯的外卖员,“有时没赶上电梯,就要爬楼梯”,这些都让郭方一直难以去做其他的“新尝试”。

于是在转运仓库封闭至今的半个多月里,郭方干脆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睡觉,只有舍友出门时,才会悄悄地“用羡慕的眼神看他们出门”

没活干的日子长了,郭方不敢再给家里打电话,而在最近一次和家里唠家常时,母亲似乎像是知道了郭方的处境,“妈妈说,实在不行就回来吧,等过了年再去北京也不迟。”而每次通话时,母亲似乎都比郭方更清楚北京的疫情状况。

有一次通话结束后,郭方发现支付宝里多了来自母亲的1000元转账。

12月7日,郭方买了回家的高铁票,他告诉燃次元,“现在网点还没开工。”得知他要回家,站点提前给他结了工资,“折合下来一天能挣300元,确实挺高的,如果网点重新开的话,我也是愿意回去上班的。”

不过郭芳现在最想做的,还是“先回家”,其他的容后再计,“以后应该还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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