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只能在《好奇心日报》发布，即使我们允许了也不许转载＊
中国大连电 – 他大声抱怨出轨的女友、高企的房价和被宠坏的年轻人；他拍摄自己倒立旋转和在健身房里做俯卧撑的视频；他的歌里有爱、有绝望，还会像军人一样大声吼叫。
不久之前，李天佑还是个瘦巴巴的初中辍学生，在东北沉闷的老工业区里艰苦谋生。
现在，他是中国最知名的网络红人之一，他的直播吸引了 2200 万粉丝，每年靠粉丝的打赏就能赚 200 多万美元。
上个月，李天佑在大连一间酒店里做直播。他是中国最知名的网络红人之一，他的直播吸引了 2200 万粉丝。图片版权：Giulia Marchi/《纽约时报》
凭借粗俗的笑话和讽刺现代生活的即兴段子，李天佑已经成了中国小城市和农村地区不满的年轻一代心目中的英雄。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仇恨精英、质疑权威、渴望逃离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体力劳动。
23 岁的李天佑最近在东北海滨城市大连接受采访时说：“我理解他们生活的艰难，我小时候放过牛放过羊，还到河里游过泳。”
李天佑的粉丝每天都会跑去看他瘫在沙发里，模仿死板的老师、聒噪的出租车司机等各种角色，像唱说唱一样喊麦。
他的创作很多都围绕着爱情、不平等，以及在中国大城市以外寻找意义的年轻人所面临的挣扎。
评论家说他的作品低俗，充斥着攻击性和性别歧视。但李天佑认为，自己粉丝们的力量说明他的想法引发了大家的共鸣。
他说：“大多数中国人都来自普通家庭，甚至来自贫困家庭，我的作品是在为这些人发声。”
李天佑出生在东北有着 300 万人口的锦州，儿时体会过在家乡立足的艰难。
1990 年代末，政府推动中国经济私有化，他的父母都从国有制药厂下了岗。15 岁时，他从学校辍学，干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工作，比如当街头舞者、做汽车销售，还卖过烧烤。
他说：“我们父母的生存哲学是‘如果你能活下去，说明你有资格作为社会的一分子，如果你饿死了，说明你不努力’。”
他说，他自己的生活也反映出了许多粉丝们的经历：苦难的童年让他坚定地寻求独立，同时也让他有了挑衅社会的欲望。
在愤怒和沮丧的时候，李天佑就会把他的不幸故事写成歌，描述一下当下中国对金钱的痴迷，以及自己追求女生的努力。2014 年，他开始在很受欢迎的网络直播平台 YY.com。
他最著名的一首歌叫《女人们你们听好了！》，在这首歌里，他说现在的姑娘们在择偶时都太看重财富。
他的声音让他很快成为了中国最知名的网红。
尽管许多直播红人，比如玩世不恭的上海人 Papi 酱都来自中国最高艺术学府，但李天佑的风格没有经过修饰，一切都源于他自然而生的焦虑。他认为自己是工人阶层的代言人，经常会怒斥北京、上海等城市里在他看来属于精英主义的东西。
为迎合自己的粉丝团，李天佑已把自己作为人民一员的形象推向了极端。
他吃香蕉，是因为“香蕉普通人都能很容易地买到，不是什么高级水果”。他把挣到的钱都存进了当餐厅老板的妈妈的户头。他还很喜欢引用毛泽东的话，比如农村包围城市。
李天佑在年轻姑娘们中间尤其受欢迎，她们崇拜他的谦逊、他对父母的孝顺，以及他对在婚姻和性别方面的传统观念。
来自东北辽宁省、马上就要上大学的 19 岁的刘晨凡（音）说：“他的粉丝都是 1990 年以后出生的人，他们敢于说出我们相信的东西，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他是个真正的男人，愿意保护女人。”
25 岁的收银员张荷（音）在大连一个水疗中心工作，每月收入约 3000 元，大概是北京收入中位数的一半，她说，李天佑懂得在中国大城市以外谋生的人们的困境。
她说：“每次看他的直播我都笑得特别开心，能让我不再想现实生活中那些让我烦恼的东西，比如工作和人际关系问题。虽然他现在很有钱，但他从来不大手大脚地花钱。”
李天佑称他的粉丝们为“佑家军”，他会借助“佑家军”的帮助，在每晚的网上名人竞赛中击败对手。
竞赛在虚拟聊天室里进行，李天佑和其他网红们在数十万观众面前轮流出场，演唱歌曲、讲笑话。他们会恳求粉丝们通过发虚拟礼物表示支持，这些虚拟礼物可以转换成网红的收入，并有助于确定他们在直播网站上的排名。
李天佑的粉丝们热切希望看他刺痛其他网红、抢他们镜头的刺激表演，他们给他发来了大量的礼物。
大多数粉丝送的礼物不到一美元，虚拟礼物也各种各样，比如虚拟的香奈儿香水瓶和泰迪熊。但也有些渴望炫耀自己财富的有钱粉丝，为了得到李天佑聊天室的贵宾身份，他们偶尔会发给他价值上万或更贵的礼物，他们因此能得到李天佑的公开道谢，并在直播中突出显示自己的名字。
李天佑说：“有些人想通过钱来展示自己的存在和权力，不花钱就会很无聊。”
在最近的一次直播中，李天佑在一间充满香烟烟雾的酒店套间里，坐在一个网络摄像头前。他一条又一条地读着粉丝评论，恳求他的 15 万在线观众们给他送礼物。
直播的场面很快变得非常热闹。李天佑表演了自己的特色喊麦歌曲，一首唱得比一首快，中间还夹杂着他带有东北口音的粗话。他还一度连哄带骗地叫一个朋友表演倒立，以吸引更多的礼物。
他撅着嘴扮可怜说：“就当是扶贫吧，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到晚上直播结束时，粉丝们送来的礼物价值已经超过了一万美元。
李天佑每晚收到的奖励加起来，每年合计约 4 万美元。李天佑不会告诉别人他从中拿到多少钱，但中国新闻媒体报道说，YY.com 会拿走李天佑收入的一半左右，该平台也向其他网红收取同样的费用。
随着李天佑等网红的影响力的增长，中国政府已经开始注意到他们。官方数据显示，中国估计有 150 个直播应用，而至少看过一次直播的人数已超过 3.44 亿。去年，官员们开始对这些应用进行更加严格的控制，禁止了包含色情内容和独家新闻报道的直播。政府还关闭了数十个直播网站，并对几家平台的淫秽语言进行了罚款。
李天佑明白政府有打掉网红的权力，他说，为避免麻烦，他已经净化了他的表演。他担心网络直播对中国社会产生负面影响，包括提倡暴力和脏话。
虽然批评他的人把他比做下等乞丐或街头卖唱的，但李天佑说，他和那些唱戏的人没有多少差别，古时候，唱戏的人会为了赢得人们的钱和注意力激烈竞争。他说，他希望他能把自己的作品带到包括电影在内的新媒体上，他还想开一所学校来培训直播明星。他表示，只要有利可图，他就会把直播进行下去。
他说：“我还不习惯有钱人的生活，对我而言，有钱有时候不过意味着我想吃多少香蕉，就能吃多少香蕉。”
翻译 熊猫译社 葛仲君
题图来自 YY直播
© 2017 THE NEW YORK TIMES
